楼疏气息一窒，不自觉把棋子攥在掌中，这话他其实听得很多。在歌坊的时候，他一向都是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赵承曦这话听在耳里并没有让他反感，只觉得心跳的厉害，砰砰地跳的他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其实，楼疏也只见过赵承曦一面，进宫之后，尊卑有别，他一直不敢直视赵承曦。即便如此，楼疏却把赵承曦的样貌记得清楚。哪怕现在让他独自描绘出来，他也能画得栩栩如生，丝毫不差。
如今再见赵承曦，楼疏又再一次把赵承曦的样子刻画在心里。他的乌发被一顶玉冠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他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绯色，像太阳落山之后不散的云霞。他的眉目生得极好看，此时略带笑意，眉眼弯弯，深邃得像是藏了日月星辰。
他是东陵的天子。
楼疏意识到这点，慌乱地收回目光，低头不语。
“你长得还挺好看。”
楼疏闻言，脸涨的通红，头垂得更低了，错过了赵承曦眼中的狡黠。
赵承曦见状，只觉有趣：“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朕又不是老虎，不吃人。”
“奴才遵旨。”
“该你下了。”赵承曦暗藏心机地提醒道。
楼疏这才发现手里的棋子都被汗濡湿了，随意在衣袍上抹了抹，看了两眼棋盘便落了子。
赵承曦内心简直是鼓瑟齐鸣，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他胆子果然很小，朕只是随便说两句，他便吓得面红耳赤，果然如朕所料，很好吓唬。
赵承曦面上不显，若无其事地下了一子：“你输了。”
楼疏不疑有他，诚恳道：“陛下棋艺高超，奴才心服口服。”
赵承曦明明眉飞色舞还要故作淡定，实属不易：“你还要再继续努力哈……哈哈”
好吧，忍不住了……
小连子已经处理完教坊司的事回来了，见赵承曦已经下了棋了，便道：“陛下，御膳房备了莲子羹，陛下不如吃碗消消暑？”
赵承曦点点头，指着楼疏道：“好，也给他试试。”
小连子答应着下去了。
“奴才谢陛下。”
赵承曦见楼疏意欲起身，忙道：“不必谢恩了。”
天气逐渐炎热，尽兴赢了盘棋之后再饮一碗冰凉爽口，沁人心脾的莲子羹，可以说是畅快淋漓。
“陛下，护国侯府送来了一个新奇玩意儿，陛下可要看看？”
小连子托着个托盘走过来。
“什么好玩的东西？拿来朕瞧瞧。”
小连子走上前来，赵承曦一看，只见托盘上放着一串套着数个圆环的铁框。
“这是什么？”赵承曦一脸茫然。
“回陛下，侯爷差人说，这叫九连环，是西山城的民间益智玩具，要把这九个圆环都给解出来才算成功。近日传进了京陵城来，便献上给陛下解解乏。”小连子回答。
“九连环？”赵承曦有了兴趣，拿起来摆弄来摆弄去，顿时感到有些棘手，“这环环相扣，怎么可能解得开？”
小连子瞅着也没法：“陛下，那要不传侯爷进宫问问？”
赵承曦摇头：“那可不成，朕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岂不是让他有机会看朕笑话？”
赵承曦苦恼之际，楼疏壮着胆子道：“陛下，可否让奴才试试？”
“你试试。”
赵承曦也没报希望，顺手便递给楼疏。出乎意料的是，这九连环在楼疏手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楼疏手指拨弄来拨弄去，圆环翻转来翻转去，不到一柱香时间，九个圆环和中间的铁框轴便分离开了。
赵承曦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地抚掌赞叹：“楼疏，没想到你还会这个，简直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陛下过誉了，奴才便是西山人，这个九连环还是小时候奴才的母亲教奴才玩的。陛下，您看，这个还可以复原。”
楼疏被夸得不好意思，手上也不自觉有些慌乱，好些步骤都乱了，还好赵承曦也看不出来。
楼疏又把九个圆环一个个套了回去，还原了递给赵承曦。
赵承曦好奇地问：“原来是这样玩的，的确很有意思。这是有什么玄机吗？”
“回陛下，这九连环的玩法是有规律和诀窍，陛下若想知道，奴才就全部告诉陛下。”
“好啊，好啊。”
到时候秦崇州一定会很惊讶。
赵承曦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秦崇州一贯不悲不喜的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了。
赵承曦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模样：“今天朕非搞明白不可。”
楼疏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赵承曦也听得认真，学得仔细，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赵承曦便可以独自把九连环解开并还原了。
“原来是这样，朕总算成功了！”赵承曦喜不自胜。
小连子急忙拍马屁：“陛下果然是天赋异禀！一学就会！”
“陛下，您现在还有些不熟练，不如奴才把解法写下来，陛下若忘记了步骤便随时可以看。”
“好主意。”赵承曦看向楼疏的眼里更多了几分赞赏，“小连子，笔墨伺候。”
待楼疏留下了解法，赵承曦便道：“今日多亏你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楼疏急忙起身谢恩：“奴才谢陛下隆恩，若要赏赐，奴才希望陛下能给奴才多一次弹奏先帝遗曲的机会。”
今日表现失常，楼疏一直耿耿于怀，他追求完美，更不想让赵承曦失望，他想要再一次机会。
“这怎么能算赏赐呢？朕本来也是想等你伤好了，再听你弹琴。”
“除此之外，奴才别无所求。”
赵承曦见他坚持，也不勉强：“那好，等你伤好了，你就直接来见朕。”
楼疏心满意足：“谢主隆恩，奴才告退。”
赵承曦颔首，待楼疏走后，赵承曦拈起桌上的白纸，字迹隽秀俊逸。
赵承曦眸光稍暗：“可惜了。”
小连子不解：“陛下是在可惜什么？”
“收好。”赵承曦把纸抛给小连子，不答反问：“你觉得这个楼疏怎么样？”
小连子急忙小心翼翼接住飘飘晃晃的薄纸：“楼琴师一表人才，多才多艺，就是……就是有些怯弱。这种性子在宫里自然最容易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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