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彬并未急着回五台，而是继续向南海深处飞去。
行至由数十座形似荷叶的小岛，散乱连成一片的岛群时，这才按下剑光。
岛群南端一座小岛上，一座临海白峰独耸，尤其显眼。
不错，此岛正是南海有名的聚萍岛，而那白峰，正是南海散仙凌虚子崔海客的洞府。
凌虚子此人甚爱围棋，每日总要对弈一局。
计彬也好此道，不过此次并非是来寻凌虚子，而是寻他的徒弟杨鲤。
之所以寻他，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自听闻群仙集结，声讨五台，计彬虽不担心那些人能如何，但亦想派人去打探一番消息，若是可以，最好还能助上一把火。
可五台的弟子自然是混不进去，紫云宫的人与五台关系密切，自然也是不行。
其他诸如武当，茅山，不见得愿意趟这混水。
武当能派石明珠来相告，已经是仁至义尽，就瞧那借口游玩，遮遮掩掩的模样，也明半边老尼心意。
若想混进那群散仙之中，当寻一个与五台没有关系，而且又是散仙之人。
计彬思来想去，终是想到了杨鲤。
早年于紫云宫传法之时，这杨鲤便是数十听客之一。
虽无深交，但也算有半师之恩。
杨鲤此人秉性纯良，也算忠厚，若是挟恩图报，他定是能不惧峨嵋淫威，尽心办事。
再说也不是让他去做啥伤天害理之事，应是不成问题。
如今凌虚子应峨嵋之邀，已去除魔卫道，府中只余其弟子，正是相见之时。
计彬按落剑光，正落白洞之前。
此时杨鲤正于府中打坐，忽觉有人来访，自知家师交友广泛，不敢怠慢，急忙出府相迎。
旦出洞门，便见一身姿挺拔，银发垂腰男子，正背负双手巍峨而立。
杨鲤多随师傅出门，也算见多识广，一见这满头银发男子，虽只是背影，但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拱手道：“可是五台计真人来访？”
计彬微笑转过身，道：“杨兄，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杨鲤闻言冷汗直流，上前跪地拜伏道：“前辈莫要折煞晚辈，前辈于晚辈有恩不说，便是没有，晚辈也担不起“兄”这字眼，还请前辈收回，唤晚辈杨鲤便好。”
计彬见杨鲤虽未称自己为师，但也行半师之礼，便知今日之事半稳。
先前虽已考虑许久，但事实如何，不真见面谁也不晓得结果如何。
这世间多有忘恩负义之辈，或是口头报恩之辈，多到数都数不来。
而且事关得罪峨嵋，究竟如何，更是没底。
故意杨兄开场，便是想探探杨鲤底子，若是对接下，或是不跪，他转头就走。
可对方行半师之礼，便知他还记恩情。
于是连忙上前扶起：“我又不是你恩师，如何受得起此大礼！”
“前辈于晚辈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自然受得起。”杨鲤从地上爬起，又道：“前辈里面请，先喝杯茶水，家师暂时不在，晚辈这就传书请他老人家回来。”
计彬摆手道：“不必，却不是来寻你师傅，而是来寻你的。”
“我？”
“正是！”
“敢问晚辈有何可效劳的？”
计彬却不急于道出想法，而是细细观察了一番杨鲤。
就见杨鲤目光烔烔，神完气足，英华外舒，元精内敛，纯阳之体，天人也似。
“不错，根基深厚，又近结丹，前途不可限量，看来近些年你修为精进不少。”
听得赞许，杨鲤也是难得露出些许笑容，不过是不好意思。
“还亏家师与前辈指点，才有些许成就，不过与前辈相比，晚辈这点成就当真不值一提。
对了，前辈还未说寻晚辈何事，若是不急，不妨先进去喝杯茶水，也好让晚辈尽地主之谊。”
计彬先前废话，不过是想看看对方态度，见如此热情，自是不会拒绝，便跟着进去。
但见杨鲤忙前忙后，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瓜果仙珍，心中已定。
非是计彬喜欢如此折腾人，而是他深知这人际最是复杂。
无论当年多好的关系，只要一段时间不联系，这感情便比清水还淡。
莫说寻人办事，便是能坐下聊聊，都是奢望。
何况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谁知这人会如何？
“你切莫要再忙活，坐下来与我说说话。”
杨鲤闻言自是停下手中活计，坐到计彬对面，只是不敢正坐，侧身坐一半椅子。
“计真人，请喝茶！这是此处独有的海岩茶，虽比不得那些珍品，但亦是别有一番风味。前辈尝尝。”
计彬看着对方坐姿，还有这说话的口气，不禁笑了。
这情景也似他当年坐在岳琴滨面前的模样，好生令人怀念有长辈遮风挡雨的日子。
你只管闯祸，自有师傅替你兜着。
可这般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一切都要靠自己。
自己必须够狠，够无情，才能活下去，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峨嵋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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