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湘西秋雨连绵。黑沉沉的乌云压在黛色山峦上,将蜿蜒山路浸得泥泞湿滑,车轮碾过烂泥的声响,在死寂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师父,前面好像有个村子。”车厢外,赵阳的声音带着几分被雨水打湿的沙哑。他身着青色短褂,袖口卷至手肘,露出的小臂沾着泥点,鼻梁上架着一副粗框眼镜,镜片被雨雾蒙得模糊,却难掩眼底的锐利。背上的行囊鼓鼓囊囊,露出半截泛黄的古籍和桃木罗盘的边角。
车厢内,李承道斜倚着闭目养神。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腰间松垮地挂着桃木剑与半块残缺的玉佩,发丝被雨水濡湿,贴在轮廓分明的脸颊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散漫。听到徒弟的话,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湘西地界,荒山野岭藏着的村子,多半不寻常。婉儿,去看看。”
“是。”车帘被一把掀开,林婉儿的身影跃了出去。她一身玄色劲装,短发利落地贴在耳畔,腰间别着七八个黄符袋,右手始终按在背后的桃木剑上。雨水打在她冷峭的脸上,顺着下颌线滑落,她却浑然不觉,脚步轻盈如猫,很快消失在雨幕深处。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林婉儿折返回来,脸色比雨色还要沉:“师父,前面是扁豆坞。村口种满了扁豆花,怪得很。”
“哦?”李承道坐直身子,“怎么个怪法?”
“花是黑紫色的,开得密不透风,花香里裹着腐臭味。”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村口的石碑上刻着‘扁豆坞’三个字,碑缝里也长着花,花蕊滴着黑红色的黏液,像血。”
赵阳推了推眼镜,下意识摸了摸行囊里的罗盘:“罗盘刚才在半路就乱转,恐怕这村子……不干净。”
说话间,马车已抵达村口。果然如林婉儿所说,成片的黑紫色扁豆花沿着村口蔓延开,藤蔓缠绕着枯树、石碑,甚至爬满了低矮的土坯墙。花瓣层层叠叠,遮住了背后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仔细一闻,确实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腐臭,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花蕊顶端凝结着黑红色黏液,雨滴落在上面,竟没有四散,反而顺着黏液滑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线。
“吱呀——”村口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衫,脸上布满沟壑,眼睛却浑浊得吓人,像是蒙着一层白翳。正是扁豆坞的老村长。
“几位是……路过的道士?”老村长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李承道的桃木剑和林婉儿的符袋上停顿了片刻。
李承道翻身下车,拱手笑道:“在下李承道,带着两个徒弟赶路,恰逢暴雨,想在贵村借宿一晚,还望村长行个方便。”
老村长迟疑了片刻,目光瞟了一眼那些扁豆花,喉结动了动:“村里……怕是不便。近日不太平,还是请几位早些离开吧。”
“村长这话就见外了。”李承道语气不变,眼神却陡然锐利,“我们师徒三人不仅会些粗浅道术,还懂些医理。贵村既然不太平,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老村长脸色微变,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随我来吧。但丑话说在前头,夜里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出门,更别去碰那些扁豆花。”
穿过村口的扁豆花丛,村子里一片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缝里透着微弱的烛光,却听不到半点人声,连狗吠鸡鸣都没有。道路两旁的扁豆花长得更密,藤蔓几乎要挡住行路,黑红色的黏液滴落在石板路上,积成一个个小血洼,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声响。
“村长,村里的人都怎么了?”赵阳忍不住问道,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发现每户人家的窗台上都摆着一盆扁豆花,花盆里的土是暗红色的,像是掺了血。
老村长脚步一顿,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天热,大家都待在家里歇息。”
说话间,几人来到村中央的一座土坯房,老村长推开房门:“你们就住这儿吧,锅里有热水,粮食在灶台上。记住我的话,夜里千万别出去。”说完,他不等三人回应,便拄着拐杖匆匆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甚至没来得及关门。
林婉儿随手关上房门,反手贴上一张黄符:“师父,这村长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李承道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个粗瓷碗,碗沿上竟沾着一点黑红色黏液,“这村子的气场不对劲,阴煞之气太重,那些扁豆花,恐怕是聚煞的媒介。”
赵阳打开行囊,取出罗盘,果然见指针疯狂转动,根本无法定位:“这阴煞之气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而且……与那些扁豆花相连。”
林婉儿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雨还在下,夜色渐浓,那些扁豆花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淡淡的黑气,藤蔓像是有生命般轻轻蠕动,花蕊中的黑红色黏液滴落得更频繁了。突然,她看到一道黑影从花丛中闪过,速度极快,像是一个人形,却没有四肢,只是一团黑影贴着地面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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