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染布忆旧岁,故人与共话团圆
霜降的清晨,风是带着棱角来的。前夜的浓霜把桃坞裹成了素白,瓦檐上的霜棱子如碎玉般排列,阳光斜斜照过来,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星子;老桃树的枝桠早落尽了叶,光秃秃的枝梗上凝着霜,手指一碰,“簌簌”往下掉,倒像是树在轻轻咳嗽;荷塘的水面结了层薄冰,冰下的残荷梗斜斜地支着,像幅被冻住的水墨画,偶有冰裂的脆响传来,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染坊是桃坞最热闹的地方。竹架被精心搭过,高高低低错落着,最上层的横杆上盖着粗麻雨布,掀开一角,新染的“霜降布”正迎着晨光舒展——那是用山茱萸的果实反复浸染而成的绛红,染匠们说,得用霜降前采摘的山茱萸,带着晨露的最好,染出的布才会透着温润的光泽。布面上用白蜡点着归雁的纹样,蜡刀是林羽特意打磨的,刀锋薄而钝,既能划出清晰的线条,又不会戳破布面,此刻风过时,布幅轻轻晃,归雁的影子在地上掠,竟像是真的雁群在低空盘旋。
林羽站在染坊门口的青石台上,正将这一年的布样逐一整理进樟木盒。他穿着件“霜降布”做的棉袍,里子絮了新弹的棉花,领口和袖口滚着圈灰布边,是林婉儿怕绛红褪色蹭脏,特意缝上去的。指尖抚过布样时,能清晰地摸到每块布的纹理:小寒布上梅花的蜡痕还带着微微的凸起,立春布的柳芽汁染得浅淡,却透着股怯生生的嫩,芒种布的栀子红最是鲜亮,仿佛还能闻到当时染坊里弥漫的栀子香……
“林羽哥,你看天上的雁!”小安举着支刚从荷塘边折的芦苇跑过来,苇穗上的白霜被他一路跑一路抖,落在他的“霜降布”短袄上,绛红的布面顿时缀满了细碎的白,像落了场胭脂雪。他今年刚长了个头,去年的短袄袖口显得有些紧,林婉儿给他接了截灰布,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林羽抬起头,顺着小安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群大雁正排着“人”字往南飞,翅尖划破淡青色的晨雾,偶尔传来几声雁鸣,清越得像玉磬相击。“是往南归呢,”他笑着把最后一块芒种布样放进木盒,“雁子比人懂时节,知道霜降了,该找暖和地方去了。”
“张婶说,雁子排‘人’字,是在说‘该回家了’。”小安把芦苇往腰间一插,凑过来看樟木盒里的布样,手指在小寒布的梅花上轻轻点着,“绿衫姐姐今早帮着翻晒布样时,还说中都的学堂里也挂着咱们寄的布,女学子们每天对着布上的节气认字,说比书本上的好记多了。”
“她们喜欢就好。”林羽合上樟木盒,盒盖与盒身碰撞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去告诉婉儿姐姐,给中都寄的布该打包了,周先生信里说,女学子们等着用‘霜降布’做冬衣,山茱萸染的布暖性足,比棉花还抗寒。”
“早都包好啦!”小安说着,转身就往堂屋跑,棉鞋踩在结了薄霜的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踩着碎玻璃。他跑过染坊的竹架时,带起的风让“霜降布”轻轻晃了晃,归雁的影子在地上交叠,竟像是在彼此依偎。
李逸尘背着弓箭从外面回来时,箭囊上的红绸结沾了霜,硬挺挺的像块红玛瑙。他往廊下的柱子上一靠,先往手心呵了两口白气,再用力搓了搓,粗布棉袍的肩头沾着些干枯的野菊,那是他去后山时蹭上的。“后山的山茱萸摘了满满一篮,”他扬了扬手里的竹篮,篮沿上的山茱萸果实红得发亮,“张婶说要泡成药酒,给木叔带回去。苗寨的冬天比咱们这儿冷,这酒喝下去,能从喉咙暖到脚底板。”
林羽走到他身边,往竹篮里瞥了眼,山茱萸的果实饱满,上面还挂着未融的霜:“绿衫姑娘也跟着去了?”
“可不,”李逸尘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说中都的霜降只有光秃秃的树,哪见过满山的山茱萸红,非要跟着去见识见识。结果采了没两把,就被刺扎了手,现在正蹲在灶房门口,缠着张婶给她挑刺呢。”他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瞅着她摘了把野菊,用草绳捆着,说是要插在染坊的青瓷瓶里,还说绛红的布配着野菊黄,定比中都的绢花好看。”
林羽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往染坊里走:“她倒是比你懂配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堂屋的方向瞟——林婉儿正坐在靠窗的木桌前绣布,绛红的“霜降布”在她膝头铺展开,她手里捏着根金线,正往归雁的翅尖上绣,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那支银桃花簪被照得透亮,像嵌了颗碎钻。
“林羽哥!李大哥!”阿依抱着她的芦笙从药房跑出来,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发间别着枝山茱萸,红果配着她黝黑的脸颊,像朵开得正艳的花。她穿着件苗寨样式的对襟衫,是用去年的“霜降布”改的,林婉儿帮她在袖口绣了圈山茱萸,此刻跑起来时,衣襟飘飘,倒像是只展翅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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