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驶入城市时，汪璒正梦见青溪镇的雨。手机突然震动，老李的短信跳出来："丫头，速归。拆迁通知贴门口了。"
"五味轩"门前围着人群，黄色拆迁公告刺眼地贴在朱漆大门上。汪璒挤过人群，看见老李蹲在门槛上抽烟，烟头堆了一地。
"说是古城改造项目。"老李哑着嗓子，"给一个月搬迁，补偿款..."他比了个少得可怜的数字。
店里的老顾客张老先生颤巍巍递来张名片："丫头，有人想买你家的招牌和秘方。"
烫金名片上印着"御膳楼餐饮集团·路杊"。汪璒听说过这家高端连锁，主打宫廷菜，近年在各大美食节目风头正劲。
"不卖。"她把名片扔进茶渣桶里，"父亲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卖的。"
"有骨气。"带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穿定制西装的年轻男子倚在门框上，腕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可惜骨气不能当拆迁补偿款用，汪小姐。"
路杊比电视上看起来更锋芒毕露。他信步走进来，手指拂过八仙桌上的划痕——那是汪璒小时候学切菜留下的。
"三百万，买你家的金字招牌和五味鸭的配方。"他开门见山，"足够你在郊区重开家小店了。"
汪璒盯着他衬衫上精致的膳字纹绣："御膳楼缺招牌菜？"
"缺故事。"路杊微笑，"百年老店女传人忍痛出售祖传秘方，多好的营销噱头啊。"他忽然俯身嗅了嗅，"你身上有梅子香，青溪镇的特产？"
汪璒后背一紧。这人连父亲与青溪镇的关联都知道？
"明天中午，"她突然说，"我们来场公平比试。我输了，招牌配方任你取；赢了，御膳楼帮'五味轩'争取原址保护。"
路杊挑眉："赌注不对等啊...不过，"他伸手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喜欢看美人下厨。"
当晚，汪璒在父亲的老宅里翻箱倒柜。拆迁意味着几代人的记忆将化为瓦砾，除非她能证明这栋建筑本身的历史价值。
凌晨三点，她在樟木箱夹层里找到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父亲与一群厨师站在"五味轩"门前，横幅上写着"1956年公私合营留念"。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五味归真，膳香永续"。最后一个字被墨水晕开，像是写信时突然落下的泪滴。
比赛设在御膳楼总店的玻璃厨房。媒体长枪短炮地围了三四圈，汪璒甚至看到美食频道直播车。路杊一身雪白厨师服，正优雅地片着松茸。
"主题是'传统创新'。"主持人高声宣布，"三位评委分别是美食协会刘会长、舌尖上的中国顾问孟老师，以及——"掌声突然热烈，"神秘嘉宾蓝师傅！"
汪璒手中的厨刀当啷落地。评委席最右侧坐着穿靛蓝布衫的老者，银白鬓角，正是比赛中两次瞥见的背影。老人冲她微微颔首，那神态莫名熟悉。
路杊率先完成作品——"二十四桥明月夜"，将传统狮子头做成晶莹的球状，悬浮在琥珀色高汤中。评委们赞叹不已，孟老师甚至用手机拍了三分钟特写。
轮到汪璒，她只端出碗蛋炒饭。
观众席响起失望的嘘声。路杊嗤笑："汪小姐，这可不是青溪镇的小比赛。"
汪璒不语，将青花瓷碗放在评委面前。米饭粒粒分明，蛋花如碎金，最上面点缀着颗腌梅子。
蓝衫老者第一个动筷。米饭入口的瞬间，他僵住了，筷子悬在半空。另外两位评委见状，狐疑地尝了一口，随即瞪大眼睛。
"这味道..."刘会长声音发颤，"蛋香里带着松针气息，米饭有荷叶清香，最后梅子的酸味把全部味道收束成..."
"山野的清晨。"蓝衫老人突然开口，"是露水未干时摘的松茸，用山茶油炒的土鸡蛋，柴火灶铁锅煮的粳米。"他直视汪璒，"你父亲教你的？"
汪璒摇头："是周姨。她说真正的'活味'要感知食材的前世今生。"
全场寂静。路杊脸色变得难看："评委先生们，这不过是一碗..."
"我尝到了三十年前的味道。"蓝衫老人起身，竟有些踉跄，"1956年全行业公私合营，汪明远就是靠这道'返璞归真'的蛋炒饭，保住'五味轩'不被合并。"
汪璒如遭雷击。这位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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