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的夏日,总是带着一股子蛮横的燥热。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城防营地的校场上,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浪扭曲着视线,脚下的黄土被踩得板结,偶尔有马蹄踏过,便扬起一阵呛人的尘烟。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浓重的、带着咸腥的汗水味,从一个个赤膊或只穿着单薄短褐的士卒身上蒸腾出来;新旧皮革被汗水浸泡后又晒干的酸馊味,来自他们简陋的甲胄和武器握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从那些保养不佳的矛尖戟刃上散发出来,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属于底层行伍的、粗粝而真实的画卷。
曹参穿着一件已经被汗水浸透深色的葛布短衣,古铜色的皮肤上油光发亮,他手持长戟,在校场前方大声呼喝着,亲自演示着刺击的动作。他的动作刚猛有力,长戟破空,发出“呜呜”的声响,显示出不俗的武艺根底。
“看清楚了!腰腹发力,手臂递出,要稳!要狠!”他的嗓门洪亮,试图压过这令人昏昏欲睡的暑气。
然而,下方的几十名兵卒,状况却堪忧。虽然比赵政初来时那散漫的样子好了不少,但依旧缺乏一股精气神。队列算不上整齐,动作绵软无力,眼神飘忽,有的盯着自己磨破的草鞋,有的偷偷去抹流进眼睛的汗水,更有甚者,趁着曹参转身的间隙,飞快地抬手抹去嘴角打哈欠溢出的口水。整个校场,弥漫着一种敷衍和怠惰的气息。
曹参看在眼里,心头火起,却又感到一阵无力。沛县承平日久,武备松弛,这些兵卒多是本地农户子弟,疏于操练已成习惯,他空有一身本事,却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们锤炼成真正的精锐。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吼叫,反复强调着动作要领,额角的青筋都因用力而凸起。
赵政就是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点将台旁的阴影里。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宽大的青色吏服,与周围热火朝天(或者说,燥热难耐)的景象格格不入。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手负后,目光如同冷静的鹰隼,缓缓扫过校场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
他看到了曹参的焦急与努力,看到了士卒们的疲惫与麻木,也看到了那些兵器架上,不少已经出现锈迹的戈矛,以及角落里堆放着的、弓弦都有些松弛的秦弩。
‘军无斗志,器不利,阵不熟…’赵政在心中冷静地评判,‘如此兵马,守城尚显不足,遑论进取。’ 前世他麾下的秦军锐士,虎狼之师,岂是这般模样?一股混杂着失望与决然的情绪在他心底涌动。
曹参终于注意到了赵政,他收了架势,将长戟顿在地上,激起一小股尘土,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抓起搭在肩头的汗巾胡乱擦了把脸,带起一阵汗味的风,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坦诚:“赵吏掾,您也看到了。这些崽子们,底子太薄,光是这样练阵型,怕是…难堪大用啊。”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赵政的目光从校场收回,落在曹参那张因日晒和焦急而泛着油光的脸上,淡淡道:“阵型是骨架,还需血肉与魂魄。”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校场上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曹参耳中。
说完,他不再停留,缓步走下点将台,径直走向那个摆放着训练器械的角落。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迥异的从容。士卒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窃窃私语声低了下去。
他来到器械架前,伸手取下一张制式的秦弩。弩身是坚实的木材,但手感粗糙,一些边角甚至没有打磨光滑。他熟练地检查着弩机、弩臂,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部件和粗糙的木纹,眼神专注。
“弩,乃破甲利器,”赵政开口,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又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然上弦迟缓,临阵不过三发。”他抬起眼,看向跟过来的曹参,“曹狱掾,可曾想过改良此弩?”
“改良?”曹参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赵吏掾,这…这是朝廷制式,如何能改?”在他的认知里,朝廷颁布的兵器制式,那是金科玉律,岂是下面一个小小县吏能妄加议论的?
“朝廷制式,未必尽善。”赵政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理所当然。他指着弩机一处结构复杂的部位,“此处机括联动,看似精巧,实则繁复,战时泥沙侵入,极易卡滞。可简化结构,以求速射,虽牺牲部分力道,然临阵击发次数倍增,威力更甚。”
他的手指又移向弩臂,“木质不均,易受天气影响而变形,影响射程与准头。需精选韧木,阴干处理,或以竹、木、筋角复合之法胶合加固,虽工艺繁琐,然一弩可抵寻常三弩之用。”
曹参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开,忘记了合拢。这些闻所未闻的想法,如同在他固有的认知世界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惊涛骇浪。简化弩机?复合弩臂?这…这真是一个小吏能想出来的?他看向赵政的眼神,已不仅仅是佩服,更带上了一种看待神人般的敬畏与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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