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汉东省委大礼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数百名官员,数百道目光。
此刻都像探照灯一般,死死地钉在主席台正中央的那个男人身上。
沙瑞金。
汉东名义上的一号人物。
他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杯中的热茶,氤氲出的水汽,模糊了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楚风刚才那番话。
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汉东官场最后一块遮羞布,割得支离破碎。
这不仅仅是在揭露腐败。
这更是在抽他的脸。
抽他这个省委书记的脸。
一股灼热的羞辱感。
从沙瑞金的胸口直冲脑门。
他感觉台下那些目光,充满了审视、怀疑、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他这位封疆大吏的威信。
在这一刻被那个年轻人踩在了脚下。
碾得粉碎。
怎么办?
沙瑞金的脑海中,无数念头在疯狂翻滚。
是拍案而起,怒斥楚风越权,维护省委的尊严?
不行。
那样等同于公然与中央派来的专案组为敌,把自己摆在了高育良和赵家的阵营里。
这个政治后果。
他承担不起。
是继续沉默,作壁上观?
更不行。
那样只会坐实他无能的形象,让所有人都看清。
他这个省委书记,已经被楚风彻底架空。
沙瑞金将沦为整个汉东官场的笑柄。
沙瑞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用最猛烈的火焰炙烤着。
进退两难。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楚风。
那个年轻人安然地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
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与他无关。
仿佛眼前这个能让任何政坛老手都焦头烂额的死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场面。
也就在这一刻。
一股寒意。
从沙瑞金的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来办案的。
他是来杀人的。
用最直接,最粗暴,最不讲任何规矩的方式,来清洗整个汉东。
而他沙瑞金,就是他清洗道路上,一块比较碍眼的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压抑的氛围,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窒息的时候。
沙瑞金,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如同一个信号。
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沙瑞金清了清嗓子,拿起了面前的麦克风。
“楚组长刚才说的这些情况。”
沙瑞金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沉稳。
“令人痛心,也令人警醒。”
一句话。
沙瑞金定了性。
他选择了附和。
台下,一片哗然。
不少官员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们本以为。
沙瑞金会站出来,至少会说几句场面话,敲打一下楚风的气焰。
没想到。
他竟然直接低头了。
沙瑞金没有理会台下的反应,他继续说着。
“汉东的官场,确实出了一些问题。一些同志,忘记了初心,迷失了方向,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
“这种情况,是严重的,是恶劣的。”
“这也是上面派我来担任汉东省委一把手的原因。”
这句话说得极有水平。
他一方面承认了问题的存在,配合了楚风的定调。
另一方面,又巧妙地将自己摘了出来,表明自己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问题的一部分。
接着。
沙瑞金话锋一转。
“中央派我来汉东,和派楚组长带领专案组来汉东,目标是一致的。”
“那就是彻底整治汉东的官场生态,还汉东人民一片朗朗乾坤。”
“我们之间,没有谁大谁小之分,只有分工不同。”
“我希望,全省的干部同志,都能认清形势,积极配合专案组的工作,也同样要配合省委的部署。”
“我们双方联手,一起努力,把汉东建设得更加清廉,更加进步。”
一番话说完。
沙瑞金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属于省委书记的从容与威严。
台下的官员们。
再次震惊了。
但这次。
他们的眼神里,却多了一抹佩服。
高!
实在是高!
沙瑞金这番话,看似是退让,实则是以退为进。
既表明了支持专案组的态度,又把自己和楚风摆在了平等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
沙瑞金重新强调了省委的主导地位,暗示专案组只是一个“过客”。
最终汉东的工作,还是要由他这个省委书记来领导。
既保全了里子,又挣回了面子。
这份政治手腕,让在场不少老油条都自愧不如。
楚风听完沙瑞金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对于沙瑞金这点抬高身价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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