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那对门神年画,自我有记忆起就贴在老宅那两扇斑驳的木门上。左边是秦琼,右边是尉迟恭,一个持锏,一个执鞭,色彩虽已褪去大半,但那四只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威严不减。
每年除夕,奶奶都会小心翼翼地用新买的门神年画覆盖在旧的上面,嘴里念念有词:“老将军们辛苦一年,该换换新袍啦。”唯独堂屋门上那对,她从不更换,只用干净软布轻轻擦拭。我曾问为何,奶奶摸着我的头说:“这对门神老爷在咱家百来年了,灵气足,保着咱家平安哩。”
我那时只当是老人家迷信,直到那个夏天。
那年我十三岁,暑假照例被父母送到乡下奶奶家。七月的乡村闷热难当,连蝉鸣都带着倦意。一天午后,我百无聊赖地在堂屋里转悠,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对门神上。
凑近了细看,我才发现这对门神年画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角有些破损,但两位将军的面容依然清晰。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秦琼那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它们不像普通年画那样呆板,反倒有种说不出的生动,仿佛真人的眼睛,正透过薄薄的纸张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我搬来凳子,爬上去凑得更近,几乎把脸贴到了门上。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吹过,木门轻轻一晃,我脚下一滑,慌忙中伸手扶住门板,正按在门神脸上。
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秦琼那双画出来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直直地瞪向了我!
我吓得从凳子上跌下来,屁股生疼,却顾不上哭喊,只是惊恐地盯着门神。那双眼睛恢复了原样,但刚才被瞪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怎么了娃儿?”奶奶闻声从里屋出来,见我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忙把我扶起。
我指着门神,结结巴巴地说:“奶奶,门神、门神他瞪我!”
奶奶脸色骤变,先是紧张地看了眼门神,然后赶紧拉着我跪下:“门神老爷莫怪,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她按着我的头磕了三个,嘴里念念叨叨说了许多赔罪的话。
起身后,奶奶严肃地对我说:“这门神瞪眼,不是好兆头。从今天起,天黑就别出门了,听见没?”
我虽心中害怕,但少年心性,更多的是好奇。接下来的几天,我时刻注意着那对门神,却再没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第七天夜里。
我被尿憋醒,迷迷糊糊起身,屋外月光很亮,透过窗纸洒进来,不用点灯也能看清。我趿拉着鞋往院子里的茅房走,经过堂屋时,眼角余光瞥见门上映着两个人影。
我猛地站住,揉揉眼睛——那不是普通的人影,分明是门神秦琼和尉迟恭的轮廓!他们不再平面地贴在门上,而是如同真人般站立,身形高大,几乎顶到门框上沿。
我吓得魂飞魄散,尿意全无,正要尖叫,却见那两个影子动了。秦琼的影子抬起手,指向西边方向,而尉迟恭则缓缓转过头——尽管只是影子,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看我。
我连滚爬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把夜里所见告诉奶奶。奶奶听后沉默良久,然后从箱底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古旧铜钱,她把它挂在我脖子上。
“门神既然给你指了方向,怕是有什么话要说。”奶奶说,“今晚我陪你等。”
夜幕降临,奶奶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点了三炷香,拉着我坐在旁边。墙上老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当时针指向十一点,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先是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外面踱步,接着是低语声,听不清说什么,但能感觉到语气焦急。
奶奶握紧了我的手,我们屏息凝神。
忽然,门上的秦琼画像泛起了微弱的金光,那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凝聚成一道光晕。在光晕中,我隐约看见一个穿着古代盔甲的高大身影,背对着我们,手持金锏,正透过门缝向外看着什么。
“秦将军...”奶奶喃喃道,又要拉我下跪,却发现我的身体僵直不动——我正与转过头来的秦琼对视着。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凶狠,而是凝重中带着一丝急切。他抬起手,再次指向西边。
“西边...”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西边有什么?”
门神的身影开始淡化,但在完全消失前,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又或者那声音是直接响在我脑海里的——
“坟地。”
第二天一早,奶奶带着我去找村里最年长的赵爷爷。赵爷爷九十多了,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是村里公认的“明白人”。
听我们说完来龙去脉,赵爷爷眯着眼抽了袋旱烟,缓缓道:“老嫂子,你家那对门神,是不是光绪年间请的?”
奶奶点头:“听我太爷爷说,是光绪二十三年请的,那会儿村里闹瘟,请了这对门神后,瘟疫就停了。”
赵爷爷点点头:“这就对了。门神护宅,不光是挡邪祟,也看风水地气。他们既然指向西边坟地,怕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影响到整个村子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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