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安静与配合,逐渐让一些暗中观察她的人放松了警惕。林皓副官前来巡视的频率降低了,医疗中心的检查也不再那么密集。只有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依旧忠实地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
战舰上的士兵们私下里的议论,也或多或少传到了她的耳中。
“听说没?那个古美人,评级只有F!”
“真的假的?那指挥官把她留在身边干嘛?当花瓶看吗?”
“谁知道呢……不过长得是真没话说,比星网上的那些明星偶像还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在‘裁决号’上,实力才是硬道理。我看啊,就是个麻烦……”
璃璟对此充耳不闻。花瓶?麻烦?挺好的标签,足够让她隐匿在众人的偏见之下。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在第四天的夜晚,被一丝微妙的涟漪打破。
当时她正半梦半醒,战舰引擎低沉的轰鸣是她最好的催眠曲。忽然,一股比平日里更加尖锐、更加失控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源头,来自战舰最核心的区域——指挥室,或者说,封决的私人休息舱。
那波动中充满了撕裂般的痛苦、压抑的暴怒,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孤寂。它像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扫过小半个生活区。璃璟甚至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艾米不安的梦呓,以及更远处一些士兵被惊醒后低沉的咒骂声。
看来,这位指挥官的“失眠”症状,相当严重。
璃璟翻了个身,拉起柔软的被子盖过头顶,试图隔绝这烦人的“噪音”。但这股力量太过强烈,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干扰着她的睡意。
她蹙起眉,有些不耐烦了。
退休生活,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了吗?
她并没有做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无意识地,在意识深处,对着那躁动不安的精神力来源的方向,轻轻“嘘”了一声。
没有动用任何神力,仅仅是一个意念,一个带着“安静点”意味的、最本源的意念波动,如同母亲安抚哭闹的婴孩。
奇迹般地,那狂暴的精神力漩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尖锐的棱角瞬间被抹平了不少,虽然依旧混乱,但那股欲要毁灭一切的疯狂躁动,却如同潮水般退去了。战舰生活区重新陷入了沉静,只有引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隔壁艾米的梦呓停止了,翻了个身,再度沉沉睡去。
璃璟满意地蹭了蹭枕头,睡意重新袭来。
而在战舰核心区域,那间冰冷、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毫无生活气息的指挥官休息舱内。
封决猛地从浅眠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胸膛剧烈起伏。刚才,他又陷入了那个充斥着血色与爆炸、失去战友的噩梦深渊,精神图景几乎要彻底失控。
但就在那崩溃的边缘,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而浩瀚的力量,如同春风拂过冰原,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濒临破碎的意识,将那些嘶吼的负面情绪强行压制了下去。
那感觉……温暖,宁静,带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包容力,与他所知的一切精神力形式都截然不同。
他倏然睁开双眼,墨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锐利如星,猛地看向生活区的大致方向。
那里,只有那个F级的古人类。
是她?
怎么可能?
封决坐起身,手指用力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眼中风暴再起,但这一次,却混杂了浓得化不开的惊疑与探究。
看来,他对这位“活化石”的评估,需要彻底更新了。
而此刻,对此一无所知的璃璟,正沉浸在终于变得宁静的睡梦中,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
她的退休养老计划,似乎在不经意间,迈出了歪歪扭扭的第一步。只是这第一步,已然在平静的水面下,投下了一颗足以引发惊涛骇浪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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