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了脸颊和手臂,火辣辣地疼。
腿上的伤口每一次发力都像被重新撕裂,每一次落地都让他眼前发黑。
他只能凭着多年磨砺出的方向感和一股不肯倒下的狠劲,向着记忆中这座山脉深处、据说能通往另一处偏僻山坳的方向,亡命奔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动静终于彻底被风雨声盖过。
墨尘靠着一棵巨大的老松树干滑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
他撕下衣角,用牙齿配合着,死死勒住大腿上方的伤口近心端,暂时止住汹涌的血流。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虚弱的清明。
他活下来了,暂时。
抬眼望去,雨势稍歇,天色已从墨黑转为一种铅灰的阴沉。
透过稀疏了些的雨幕,可以看到远处山坳的轮廓,几缕稀薄的炊烟,顽强地从灰暗的天幕下升起,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那里有人烟!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墨尘心底燃起。他挣扎着起身,拖着那条几乎麻木的伤腿,一步一步,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挪去。
……
山坳比想象中小得多,只有几十户人家依着山势散落。
房屋多是就地取材的石块和木头垒成,低矮而陈旧。
坳底有片小小的平地,一座同样古旧的庙宇矗立在那里,青灰色的砖墙爬满了深绿的苔藓,黑瓦的屋顶在雨后的微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幽光。
庙门上方,一块饱经风霜的木匾,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城隍庙。
墨尘站在村口泥泞的小路上,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左腿裤管被血和泥浆染得一片狼藉。
他这副模样,立刻引来了坳里几个顽童和坐在屋檐下抽旱烟老农的侧目。
好奇、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从那些目光中透射出来。这是一个闭塞的小地方,对外来者天然带着疏离。
墨尘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努力挺直了背脊。
他走到最近的一个正在修补篱笆的老汉面前,隔着几步距离停下,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声音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却尽量保持平稳:
“老丈,叨扰了。在下路遇强人,受了些伤,流落至此。不知这庙里……可还需要人手做活?只求一席容身之地,粗活累活都能干。”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诚恳,点明了自己“遇强人”的遭遇,隐去了具体仇家,也暗示了自己有劳动能力,并非乞食。
老汉停下手中的活计,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墨尘。
目光在他腿上的血迹和虽然狼狈却依旧掩不住挺拔的身姿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他沾满泥浆却骨节分明、显然蕴含力量的手。老汉吐出一口浓白的烟,慢悠悠地开口,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
“后生仔,看你这样子,遭的罪不小咧。庙里……倒是一直缺个打杂的。”
他用烟杆指了指坳底的城隍庙。
“喏,就是那。庙祝姓陈,脾气有点怪,你去问问吧。成不成,看他点头。”
“多谢老丈指点!”墨尘再次抱拳,道谢得真心实意。这简单的信息,就是活命的门路。
他拖着伤腿,一步步挪向城隍庙。
庙门半开着,里面光线有些昏暗。
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混合着陈年香烛、潮湿木头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正殿不大,供奉着一尊泥塑的城隍神像,彩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黄的泥胎。
神像前的供桌倒是擦拭得干净,上面摆着几个缺口的粗陶碗,盛着些蔫巴巴的果子。
供桌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几个深色补丁葛布长袍的干瘦老头,正佝偻着背,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灰扑扑的抹布擦拭着桌角。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墨尘走到殿中,离那老头几步远站定,抱拳躬身:“老先生,打扰了。小子墨尘,遭了难流落山间,听闻庙里缺人打杂,小子有力气,肯吃苦,愿效犬马之劳,只求一隅栖身,三餐糊口。”
他言辞恳切,姿态谦卑。
庙祝陈老头这才缓缓直起腰,转过身来。
他约莫六十上下,脸颊干瘦凹陷,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带着审视的精光。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刷子,从墨尘湿透滴水的头发,扫到苍白失血的脸,最后钉在他那条被血泥染透的裤腿上。
“受伤了?”陈老头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干涩,没什么起伏。
“是,山路湿滑,摔了一跤,刮蹭到了。”墨尘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将追杀简化为意外。
他明白,在这种地方,麻烦越少越好。
陈老头没再追问伤口,反而盯着墨尘的眼睛:“会做什么?”
“劈柴挑水,洒扫除尘,修补房屋,看管香火,粗使力气活计,都能做得。”墨尘回答得很快,语气沉稳。
“识字吗?”陈老头又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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