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混杂着陈年木头发霉的味道。
墨尘倚着冰冷的土墙,借着茅草顶破洞漏下的一缕晨光,仔细擦拭着那把豁了口的柴刀。
金属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角落里那张用破门板临时搭成的“床”上,那蜷缩在唯一一床薄硬棉絮下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墨尘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未曾察觉。但他的耳朵,却已捕捉到那声极其细微、带着干涩痛苦的吸气声。
床上的人,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珠先是茫然地转动,映出低矮茅草顶棚的轮廓,然后是四面透风、糊着破纸的土墙,最后,才落到窝棚中央那个沉默擦拭柴刀的年轻身影上。
老者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警惕,随即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他挣扎着想坐起,枯瘦的手臂撑在硬板床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动静终于让墨尘抬起了头。
“老先生,您醒了?”墨尘放下柴刀,起身走到床边,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他端过旁边一个缺口的陶碗,里面是温热的清水。“您昏睡了两天两夜,先喝点水吧。”
老者没有立刻去接碗,那双浑浊却透着异样精光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墨尘脸上。
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皮肉的粘稠力量,在墨尘的额头、眉心、印堂、乃至周身缓缓扫视,带着一种审视死物的专注和…贪婪?
墨尘心头莫名一紧,习武之人对恶意本能的警觉瞬间提升。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端着水碗,任由对方打量。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只有窝棚外呼啸的山风,刮得茅草哗哗作响。
老者的目光越来越专注,浑浊的眼珠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凡人肉眼难辨的幽光一闪而逝。
望气术下,眼前这青年的“气”。
呈现出一种令他心脏狂跳的景象!
根骨奇绝,隐有宝光内蕴,分明是万中无一的修仙胚子!尤其是那道潜藏于脏腑深处的三色灵根,其纯粹与潜力,远超他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
若能夺舍……老者枯槁的手指在被褥下微微痉挛。
然而,狂喜之后是更深的惋惜。
这绝佳的“炉鼎”,却被凡俗的五谷杂粮、红尘浊气浸染得太深!
经脉淤塞,气血虽旺却驳杂不纯。
如同美玉蒙尘。
更令他心惊的是,在那看似强健的体魄深处,一股阴冷、衰败、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死气”,正悄然侵蚀着生命的本源。
这隐疾……老者心中冷笑,若非遇到他,此子怕是活不过十年。
“咳…咳咳……”老者猛地咳嗽起来,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也打断了那令人不适的凝视。
他接过水碗,颤抖着喝了几口,干裂的嘴唇总算有了点湿润。
“多…多谢小哥救命之恩……”老者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老朽姓葛,单名一个洪字……不知小哥如何称呼?此地……又是何处?”
“在下墨尘。这里是苍山深处一个叫青石坳的小地方,坳底有座城隍庙,我在此做些杂役。”
墨尘简单回答,目光落在老者脸上,带着询问,“葛老先生,您怎会重伤倒在那偏僻之地?可是遇到了山匪?”
葛洪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一片沉痛和无奈:“唉…说来惭愧。老朽本是云游四方的走方郎中,前些日子在邻县行医,不慎卷入一桩豪绅的阴私官司,被其爪牙追杀,慌不择路逃入深山……旧疾复发,又遭了风寒,这才…唉,若非小哥相救,老朽这把骨头,怕是真要交代在这荒山野岭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情真意切,配合着脸上深刻的皱纹和悲戚的神色,极具说服力。
墨尘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江湖恩怨,避之唯恐不及。
葛洪喘息片刻,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墨尘身上,这一次,带着一种医者审视病人的专注,眉头深深皱起,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问题。
“小哥……”他缓缓开口,语气凝重,“恕老朽直言,你……是否时常感到丹田深处隐有刺痛?尤其于阴雨寒夜,或过度劳累之后?那痛楚虽不剧烈,却如跗骨之蛆,绵绵不绝,更伴随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虚乏无力,无论你如何打熬筋骨,补充饮食,都难以根除?”
墨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冰冷的针尖刺中!
这感觉……正是困扰他三年之久、如影随形的隐痛!
自那次意外后,无论他如何苦练恩师留下的“磐石劲”,如何调理身体,这股阴寒的虚乏感始终盘踞在丹田深处,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机。
这是他内心最深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言说!
眼前这个自称郎中的老者,仅仅看了他几眼,竟然一语道破?!
“老先生……您…您如何得知?”墨尘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震惊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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