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过窗棂,将堂屋地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块。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如同被惊扰的微小生灵。
林未指尖那一点赤红,钉在素白杭绢上,像一个突兀的印记,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圆满。
奶奶的呼吸屏住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个针脚,干瘦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不懂什么“悬丝勾勒”,什么“煞气抚线”,她只认得这针脚——匀称、扎实、透着内敛的力道,是真正下了苦功、摸到门道的人才能绣出来的样子!和她年轻时,师父拿着戒尺逼她练了三个月才勉强达标的那种,一模一样!
可未未……她昨天还……
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席卷了老人,让她一时失语,只是嘴唇哆嗦着,看看那针脚,又看看孙女苍白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林未自己看着那一点红,心中亦是一片微澜起伏。方才那玄而又玄的“手感”仍未完全消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与丝线共鸣的微弱悸动,体内那缕针煞之气温顺地蛰伏着,不再躁动,反而像是一泓被初步驯服的寒泉。
她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停顿,再次落针。
依旧是“回纹藏针”,最基础的针法。
但这一次,她绣的不再是一个孤立的针脚。针尖牵引着赤红线,依循着心中那份初生的、模糊的“线感”,在绢面上蜿蜒而行。一个个完美的回环次第出现,彼此勾连,渐次延伸,竟是在凭空勾勒一片极简的、舒展的叶片轮廓。
没有画稿,没有参照。
全凭指尖那一点微妙的感知,和心中流淌的、与丝线共舞的韵律。
动作依旧不算快,甚至因为全神贯注而显得格外缓慢,却流畅得惊人,没有丝毫犹豫或差错。那赤红色的丝线在她指尖仿佛拥有了生命,温顺地伏贴于绢面,形成清晰利落的线迹。
幽蓝的屏幕上,弹幕再次活跃起来,却不再是之前的嘲讽或惊诧,而是带着一种严肃的审视和难以置信的探究。
【林氏第31代女 林芳】:这线势……走得好稳!心到手到,毫无滞涩!她怎么一夜之间……
【林氏第25代孙 林守业】:不止是稳!你们看那叶片边缘的弧度,浑然天成!这绝非单靠苦练能得,必是得了“线意”!
【林氏第18代女 林婉娘】:以煞养线,心煞合一?闻所未闻!莫非……这才是“针煞炼心”的正途?!
【林氏始祖 林窈】:……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先祖路尽,或歧矣……
最后一条弹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缓缓隐没。
林未对屏幕上的争论一无所知。她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那方寸绢帛之上。一片简练而充满生机的叶片在她指尖逐渐成型。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在叶尖收尾处,利用丝线本身的捻度和一个极精妙的回挑,自然地勾勒出一滴将坠未坠的露珠形态。
虽是单色,虽是基础针法,但那叶片却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灵动之气。
当她绣完最后一针,剪断线头时,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轻轻抚过那片赤红色的叶片,指尖能感受到绢面下微微凸起的、整齐的线迹,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微弱的成就感悄然滋生。
“奶奶,”她抬起头,声音因专注而有些沙哑,“家里……还有没有……以前绣坏了的,或者不要了的旧绣片?”
奶奶猛地回过神,连声道:“有!有!箱底还有几块早年绣坏了的花样子,料子还行,就是针脚不能看,我一直没舍得扔……”她说着,忙不迭地起身,因动作太急又牵动了腰伤,疼得“嘶”了一声,却顾不得,蹒跚着去翻找角落那口旧樟木箱子。
很快,她捧着几块颜色暗淡、边角有些卷翘的旧绣片过来。大多是些帕子或小件饰物,上面的绣样要么配色俗气,要么针法稀疏歪扭,确实像是练手失败的残次品。
林未接过一块绣着俗气牡丹的缎面帕子。牡丹花形臃肿,叶片僵硬,颜色也搭配得毫无章法,但底子的缎料还算细密。
她拈起针,穿上那缕她方才分得极其顺滑的赤红色丝线。
这一次,她没有绣新的图案。
而是将针尖,刺入了那朵俗艳牡丹其中一片僵硬的叶片之上。
“未未?”奶奶不解地看着她。
林未没有解释。她屏息凝神,将方才绣那片赤红叶子时的“线感”与微弱的煞气凝聚于针尖,开始沿着旧有叶片那呆板的轮廓,进行极其精细的覆盖和修补。
这不是破坏,而是重塑。
赤红色的丝线覆盖在原本暗淡的绿线上,并非简单粗暴地掩盖,而是以一种精妙的“叠影套针”的简化变体,利用丝线走向和微小的针脚变化,重新赋予那叶片脉络和光影。不过寥寥十数针,那片原本死板的叶子,竟骤然焕发出一种阳光穿透叶肉般的通透感和生机!
接着是花瓣。她用同样的方法,以极细的同类色丝线,在原有臃肿的花瓣上绣出更精致的纹理和明暗过渡,削弱其俗艳,增添其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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