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玄回到杂役院时,天色已近正午。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先去了后山的柴房,重新找了一副结实的扁担和两只完好的木桶。他必须在管事发现之前,将丹房的“无根泉”重新补上。
这是他赖以在宗门生存的“价值”,不容有失。
一路担着水,紧赶慢赶地来到丹房外院,将水注入指定的大水缸中。做完这一切,他才算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尤其是被苏念真灵压所伤的膝盖,更是隐隐作痛。
“李惊玄!你死到哪里去了?!”
一个公鸭嗓的吼声从丹房内传来,紧接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身穿管事服,挺着个大肚子,正是负责丹房杂役的刘管事。
“刘管事。”李惊玄放下水桶,微微躬身。
刘管事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横飞地骂道:“一上午不见人影!我让你担的水呢?是不是又偷懒去了?你这个废物,要不是看你还有点力气,宗门早就把你赶下山了!”
李惊玄默不作声,指了指旁边刚刚被灌满的大水缸。
刘管事瞥了一眼,脸上的怒气稍减,但嘴里依旧不饶人:“哼,算你识相。手脚麻利点,把院子里的药渣清了,要是耽误了下午开炉,有你好看的!”
说完,他便哼着小曲,背着手踱回了丹房。对于他来说,训斥李惊玄,早已是每日的例行公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李惊玄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他默默地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清扫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药渣。这些药渣都经过了烈火的煅烧,气味刺鼻,其中还混杂着不少有毒性的草药残留,寻常人闻久了都会头晕目眩。
但他却仿佛闻不到一般,只是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
他需要这种劳作,来让自己的身体感到疲惫,从而暂时忘记之前在月照泉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想忘,就越是清晰。
苏念真那清冷绝美的面容,那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眼神,以及那道几乎将他生命终结的白色光刃,都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还有那句“不知羞耻的登徒子”和“你,当死”,更是像两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他的心上。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活了十六年,被人骂过废物,被人当成过垃圾,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碾碎得如此彻底。
在她的眼中,他甚至连一个人都算不上。他的解释,他的求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若非他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此刻的他,恐怕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她,或许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转身便会忘了自己曾经杀过这样一个人。
李惊玄扫地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心中的郁结与不甘,都随着这些药渣一同扫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嬉笑声从院外传来。
“王师兄,你真是神机妙算,那废物果然又去担水了,害得我们白等一场。”是张瑞的声音。
“哼,算他跑得快。”王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爽,“不过没关系,他总要回来的。一个杂役院的废物,还能飞了不成?”
话音刚落,两人便走进了丹房院子。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埋头扫地的李惊玄,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像是猫看到了老鼠。
“哟,这不是我们勤劳的李师弟吗?”王浩阴阳怪气地走了过来,一脚踩在李惊玄刚刚扫成一堆的药渣上,用力碾了碾,将药渣踩得到处都是。
李惊玄停下动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不服气?”王浩俯下身,凑到李惊-玄耳边,低声笑道,“早上让你跑了,现在,我看你往哪跑。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我的靴子舔干净,这事儿没完!”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恶毒的意味。
张瑞也在一旁起哄:“王师兄,跟一个废物费什么话。他弄脏了你的靴子,就该让他赔。他赔得起吗?赔不起,就该打!”
李惊玄的目光,越过王浩的肩膀,看到了他那双沾满了黑色药渣的靴子。
若是在今天之前,他或许会选择忍耐,会沉默地重新将药渣扫起来,忍受他们的嘲讽,直到他们觉得无趣离去。
这是他十六年来,早已习惯的生存方式。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那被碾碎的尊严,那濒临死亡的恐惧,那不甘心的火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心中翻滚、发酵。
他凭什么要忍?
凭什么生来就要被人踩在脚下?
凭什么连活着,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凭什么苏念真可以一言定他生死,而王浩这种货色,也可以肆意地将他的人格踩在地上摩擦?
李惊玄缓缓地站直了身体,他那清瘦的身影,在这一刻,竟显得有几分挺拔。他看着王浩,一字一句地说道:
“把你的脚,拿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王浩和张瑞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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