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后山,与前山那仙气缭绕、规整肃穆的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白玉铺就的宽阔大道,只有被弟子们踩出来的、蜿蜒曲折的林间小径。空气中浓郁的灵气里,少了几分人为的纯净,多了几分草木山石的野性。高耸入云的古木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有斑驳的碎影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潮湿的泥土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苏媚跟在江晚星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的五感被放大到了极致。耳朵能捕捉到百丈外一只松鼠啃食坚果的细碎声响,鼻子能分辨出空气中至少十七种不同灵草混合的香气,皮肤能感受到灵气如水流般拂过时那细微的压强。
这一切,对人族修士而言是享受,对她而言,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异类身份的酷刑。她像一只闯入了猎人领地的狐狸,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放轻松点,‘阿九’表妹。”江晚星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声音平淡,“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没人怀疑你的身份,也会怀疑你想偷宗门的灵鸡。”
苏媚的脚步一顿,身体那紧绷的态势稍稍缓和,但眼神里的警惕却未减分毫。
阿九……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不疼,却很清晰。九尾狐族,以九为尊,如今她只剩一尾,这个名字,是恩赐,也是一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耻辱的烙印。
“这里是外门弟子的活动区域,人多眼杂,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江晚星的脚步停在一个岔路口,没有选择那条看起来更平坦的小路,反而拐进了一片更为茂密的竹林。
竹林里光线愈发昏暗,紫色的竹子挺拔修长,竹叶相击,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青云宗外门弟子数万,每年都有人进来,有人离去。失踪一两个,或者死在外面,都不会有人在意。”江晚-星的声音在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所以,就算有人发现你住在这里,也只会以为你是某个死在外面或者被淘汰的倒霉蛋的亲眷,懒得多管闲事。”
苏媚默不作声地听着。她看着江晚星的背影,那身朴素的外门弟子服饰,那不急不缓的步伐,怎么也无法与之前那个在妖界叱咤风云、一念间决定生死的神秘“投资人”联系起来。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难以言喻的荒诞。
穿过竹林,前方出现一小片断崖。崖壁上爬满了青藤,一条细细的瀑布从崖顶垂落,在下方砸出一个不大的水潭,水声潺潺。
江晚星在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遮蔽的崖壁前停下,伸手拨开厚重的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苔藓与岩石味道的风,从洞里吹了出来。
“到了。”江晚星侧过身,“你的五星级湖景洞府,请进。”
苏媚看着那个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口,又看了看江晚星,没有动。
“怎么,嫌弃?”江晚星挑了挑眉,“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风水宝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旁边还有个免费的天然泳池。最重要的是,免租金。当然,水电费和物业管理费,未来会从你的收益里按月扣除。”
苏媚:“……”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洞口。
洞内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约莫有三四丈方圆,只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由几块石板拼成的简陋石床,便再无他物。洞壁上满是湿滑的青苔,角落里还滴着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洼。
这就是她未来一个月的“新家”。
江晚星跟着走进来,从储物戒里拿出几样东西,一一放在石床上。一床干净的薄被,一个装满清水的葫芦,一小袋辟谷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刻着繁复阵纹的阵盘。
“被子是新的,三十块下品灵石。辟谷丹,十块灵石一瓶,够你吃一个月。这个是敛息阵盘,能隔绝洞内大部分气息,二百块灵石。”江晚星像个精打细算的掌柜,每放下一件东西,就报一次价,“总计二百四十块下品灵石,已自动记入你的欠款。分期十二月,免息。”
苏媚看着石床上那几样简单的物品,又看了看江晚星,眼神复杂。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冷漠与施舍,但对方的眼中,只有平静。一种纯粹的、商人看待自己货物的平静。
这种纯粹,反而让她那颗敏感自尊的心,好受了一些。
“记住,从我离开开始,一个月内,你不能踏出这个洞口半步。”江晚星将阵盘放在洞口的一处凹槽里,语气变得严肃,“我会每隔七天来一次,检查你的进度,顺便看看你有没有把自己玩死。”
她走到洞口,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洞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苏媚。
“别想着逃,也别想着耍花样。系统会二十四小时监控你。任何违规行为,都会触发惩罚机制。相信我,你不会想体验那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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