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的第一个清晨,阳光透过崭新的百叶窗,在深色的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陆辰逸很早就醒了,他自律得不像个六岁的孩子。自己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然后便坐在书桌前,翻看一本带来的、远远超出他年龄认知的科普绘本。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然而,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阵轻快又略显笨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哼唱不成调的歌谣,停在了他的窗下。紧接着,是几声清脆的、带着点急切意味的敲击玻璃的声音。
陆辰逸抬起头。
窗外,林芷糖正踮着脚,一张小脸几乎要贴在玻璃上,努力朝里面张望。她今天穿了一件嫩绿色的背带裙,像一颗刚刚破土的小草芽,生机勃勃。看到他看过来,她立刻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笑容却依旧灿烂得毫无阴霾。
她用力挥着手,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陆辰逸放下书,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清晨微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哥哥!早上好!你起床啦!我妈妈今天做了超级好吃的草莓布丁!”她献宝似的把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碗,里面盛着粉红色的、颤巍巍的布丁,上面点缀着几颗鲜红的草莓果粒,看起来诱人极了。“我特意让妈妈给了我两份!这份给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分享的喜悦和期待,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份布丁,而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陆辰逸看着那碗布丁,又看看她因为奔跑而泛着红晕的脸颊。他不嗜甜食,家里聘请的营养师准备的餐点总是精确计算卡路里和营养,很少会出现这样“不健康”的甜品。他本能地想拒绝。
可是,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仰着头的样子,像一只等待投喂的、热情的小动物。如果他拒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大概会立刻黯淡下去吧?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委屈地耷拉着嘴角的样子。
他不喜欢看到她那样。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只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小碗。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小手指触碰了一下,软软的,温温的。
“你快吃呀!可好吃了!”林芷糖扒着窗台,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吃布丁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陆辰逸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小块。布丁很软,草莓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他迟疑地送入口中。甜,非常的甜,是他平日里不会接触的味道。但奇妙的是,并不让人讨厌。那甜味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暖到了心里。
他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斯文,甚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优雅。
林芷糖就趴在窗台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吃,比自己吃还要满足。阳光洒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泛着一圈柔和的金光。
很快,一小碗布丁见了底。
“好吃吧?”她迫不及待地问,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陆辰逸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是他今天给她的第一个明确回应。
“耶!我就知道!”林芷糖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我妈妈是全世界最棒的厨师!”
她看着空掉的小碗,忽然想起什么,把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她的手里,赫然是另一份一模一样的草莓布丁。
“呐,我的这份也给你!”她毫不犹豫地,将这份完整的布丁又塞到了陆辰逸手里。
陆辰逸愣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困惑。她不是说自己很喜欢,是“超级好吃”的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这份也给他?
“你吃呀,”林芷糖见他不动,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吃过了!刚才在厨房,妈妈已经给我吃过一小碗啦!这份是特意留给你的!”
她的逻辑简单又直接:我喜欢的东西,就要分享给我喜欢的小哥哥。而且,要给他最多、最好的。
陆辰逸低头,看着手里这第二份布丁。粉嫩的颜色,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他并不是还想吃,甚至觉得有点太甜腻了。
但是,他无法拒绝。
这不是一份简单的甜点。这是她毫无保留的、最纯粹的善意和喜欢。是他那个常常充斥着规则、界限和冷静计算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林芷糖有些意外的动作。
他没有吃,而是将那份未动的布丁,轻轻推回到了她的面前。
“给你。”他开口,声音清冽,带着小男孩特有的干净质感,但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下,轮到林芷糖困惑了。她眨巴着大眼睛:“给我?可是……我已经吃过了呀?这是给你的!”
“你吃。”陆辰逸的态度很坚持,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喜欢看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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