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皮肤从牧燃的右肩缓缓蔓延,如同冬日清晨凝结在窗上的霜花,悄无声息地攀上他的脖颈。没有血,也不觉疼痛,只有一种干涩、僵硬的触感,仿佛整条手臂正一寸寸化作石质。
他的手仍插在那片漆黑如墨的水中,指尖已触到石碑的一角。粗糙的刻痕划过指腹,像是有人用钝刀一遍遍在石头上重复书写同一个字——执拗得令人心颤。
白襄靠在墙边,左臂焦黑蜷曲,宛如烧尽的枯枝;右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呼吸沉重,喉咙里断续发出咳嗽声,残破的臂甲上,星辉忽明忽暗,如同风中将熄的烛火。
“停下……”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识,“再往前一步,你就不再是人了。”
牧燃没有回应。他能感受到体内的灰晶脊柱正在转动,不再只是被动释放灰气,而是开始主动吸收——吸的是黑水中的某种存在,是石碑散发出的波动。每一次吸入,身体便多一分灰化,可奇怪的是,意识却愈发清晰。
他将左手继续探入深处,终于,掌心贴上了碑面。
就在那一瞬间,整条手臂仿佛被无形之力钉住,动弹不得。并非外力压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牢牢锁住了他。紧接着,石碑表面浮现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笔画稚嫩,却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震。
那是他小时候写的字。
“我回来了。”
这句话不是听见的,也不是看到的,而是直接浮现在脑海里,像有人站在身后,轻声诉说。
白襄猛然抬头,眼神骤变:“你说什么?”
牧燃没有理他。他闭上眼,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穿灰袍的男人跪在碑前,手背青筋暴起,半个身子已化为晶体;
一个少年被铁链缠住脚踝,拖向裂缝,口中仍在呼喊妹妹的名字;
一个满脸伤疤的壮汉砍断自己的左臂,将断肢按进黑水,只为让手再多伸一寸……
全都是他。
动作相同,位置相同,连倒下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这些画面杂乱无章,不分时间顺序,仿佛同时发生,又仿佛从未结束。
“这不是第一次。”牧燃睁开眼,右眼的灰金色光芒已蔓延至眉骨,“我们早就来过。”
白襄咬着牙想站起来,腿却一软,再次跌坐回去。他死死盯着牧燃的背影,声音发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每一次触碰石碑,都会留下一个‘你’。前面那些人都失败了,你也……不会例外。”
“我不是来成功的。”牧燃将手压得更紧,石碑微微震动,“我是来找她的时间点。”
话音刚落,石碑突然剧烈晃动。黑水翻腾而起,不再是缓慢起伏,而是如沸腾般冒泡。一股股暗流缠住他的手腕,拼命想要将他拽离。可他的手纹丝不动,灰化已爬过脖颈,左耳开始掉落细碎的灰屑。
白襄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嘴角渗出血丝:“你以为溯洄是门?它是个坟……埋的全是不肯回头的人。”
牧燃只回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一直没走?”
白襄怔住了。
就在这刹那,牧燃体内的灰晶猛然共振。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他自己主动催动。他将最后一丝尚能调动的生命力尽数压入脊椎,逼迫灰脉加速转化。灰铠再度浮现,这次不再局限于护住胸口,而是顺着四肢蔓延,化作一条由灰晶构成的锁链,一端连着他,另一端深深扎入石碑。
“你要强行同步?”白襄瞳孔骤缩,“你会被撕碎的!”
牧燃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那些涌入的记忆不再混乱,开始逐渐归拢,如同无数散落的线,被一根针逐一穿起。每一个“他”,都在做同一件事:伸手,触碑,然后消失。
但他们消失之前,都留下了痕迹。
有的在碑角刻了个小叉,有的用血画了个圈,有的甚至将自己的名字凿进去半笔……这些都是标记,是失败者的遗言。
而最新的一道刻痕,就在他眼前。
很深,很利落,带着熟悉的力道。
是他自己留下的。
“原来我已经来过。”牧燃低声说,“还不止一次。”
白襄喘着气,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百年前那次,你连名字都没留下。一百年前那次,你撑到了第七天。十年前那次……是你把她推出去之后,才回来的。”
牧燃猛地睁眼:“你说什么?”
“她不在曜阙。”白襄直视着他,眼中没了算计,只剩下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在溯洄里。每一次你触碰石碑,她就会醒一次。但她醒多久,你就得多灰化多久。”
牧燃的手微微颤抖。
“所以你们选她当神女,就是为了把她变成锚?”
“不是我们。”白襄摇头,“是规则。无瑕之体能承载众生意志,也能成为时间的支点。她若彻底融合,便可重启闭环。但若有外力打断这个过程……”他顿了顿,“她就会散。”
牧燃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见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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