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钟表，指针滴答滴答，没有方向，漫无目的的走动着，陆相庭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听的程青冥心烦意乱。
“可别再敲了，搞得我的心跳都跟着你的拍子走了，”程青冥伸了个懒腰，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表，眉眼里带着不可忽视的担忧和心急。
陆相庭知道程青冥的心思，别说他了，自己作为旁观者都等的心急，“别着急，刘景办事你应该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刘景，只是林岳老奸巨猾的，我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程青冥的心都揪了起来，径直站起了身，梨花木椅被推着向后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刺的陆相庭皱起了眉。
刘景大步跨进来，道，“都督，人已经抓到了。”
“搜身了么？”
刘景点点头，“追到他们时，都已经到城外了。”
“没惊到什么人吧，”程青冥还是比较关心这事的，陆相庭是都督，却也不能随便将北城的领导人抓起来。
“林岳在任多年，省城肯定也有熟识的线人，他突然失踪，早晚也会惊动了旁人，青冥，速战速决吧，去审审他，早点做个了断。”陆相庭站起身，整理了下军装，戴上帽子，吩咐道，“去备车，去会会他。”
程青冥犹豫着，道，“帮我去把玉笙接过来吧。”
“可是人在小监狱里。”陆相庭犹豫道，上次带了李知去，这女人胆子大都有些心颤，何况是小家碧玉，还怀着孕的段玉笙。
“她一直都想亲自弄清楚的，现在好容易有了机会。”程青冥犹豫着，又对陆相庭道，“没事，我的孩子最硬朗了。”
既然程青冥坚持，陆相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吩咐道，“去程家将程太太接过来。”
“是。”
等人都到齐了，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空中还残留着的火烧云，映红了整个省城，仿佛是在预示今天注定是揭露残酷真相的一晚，段玉笙觉得有些心冷，在家多穿了件衣服才出的门，到了军政府，在楼下等着，和陆相庭几人一起去了军政府的秘密监狱。
尽管现在是夏天，可小监狱里还是有些阴冷，几米一处的小灯泡散发着微弱的灯光，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段玉笙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天气并不是把控身体温度的唯一条件，人心也可以。
军政府的小监狱基本是内行都知道的地方，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每个到了这里来的人心里都明镜的，知道进了这里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所以大多数都是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绝望而空洞的坐在那里，如行尸走肉一般，
段玉笙冷不丁的和某个死囚对视上，对方的眼神看的她浑身冰冷，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程青冥揽着她的腰，让她紧紧的靠在自己怀里，对于带她一起来小监狱的是有些后悔，她到底是个女人，还怀着孩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段玉笙似乎看出了他有些懊悔的情绪，捏了捏他的大掌，示意自己没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况且对于林岳的动机，她总得自己搞清楚了才好，
林岳靠在阴冷的墙上，坐的笔直，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们串供，几个副官和司机都与他管的地方隔得很远。
“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陆相庭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的迈进了这间单独的牢房里。
昏黄的灯光下，林岳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精光。
“怕，是最懦夫的行为。”林岳的嘴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着陆相庭的眼神意味深长的。
陆相庭薄唇微抿，说实话他倒是真有些佩服这个人了，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冷静的人不是没有，但林岳和他们的强装镇定相比，却是发自内心的淡定。
士兵搬过来几个凳子，段玉笙坐在铁门外，与林岳隔了几米，眼中泛起的莹莹泪光，林岳看的清清楚楚，长久以来冰冷坚硬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松动，“林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段玉笙声音里带了丝哭腔。
“也真是难为你了，还肯叫我一声林叔叔。”林岳轻笑道，“玉笙，做人不能太善良了。”
“为什么你要和日本人同谋？为什么要杀了我全家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父亲最好的朋友，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承认吗？承认你害死了好朋友一家吗？”
林岳突然止住了嘴角的笑意，眼神晦暗不明，却不再回答段玉笙的话，两只手搭在腿上，直挺挺的坐在那不再吭声。
陆相庭突然觉得林岳坐着的笔直的身型很奇怪，心里隐隐的有了个想法，抿着唇看着他的表情。
接下来便是死一样的寂静沉默，空荡荡的牢房里没人再出声。
半晌，“同谋这个词用的不好，我不喜欢。”林岳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冰冷的说道。
“你，是日本人？”陆相庭薄唇轻启，吐出这么几个惊世骇俗的字。
“什么！”程青冥和段玉笙同时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冷不丁说话的陆相庭。
空荡荡的监牢里，只有施予酷刑的火盆里的碳火在霹雳吧啦的响着，几个人同时震惊在陆相庭的话里，久久回不过神。
林岳看着陆相庭的眼神很复杂，还带着一抹欣赏，年轻人与他对视时丝毫没有闪躲，坦荡又自信，突然轻笑道，“你很聪明。”
陆相庭并不觉得这是在夸奖他，“现在我开始怀疑你潜伏在我们这里这么多年的目的了。”
沉默半晌，林岳终于开了口，“我在这里生活三十年，我自信可以骗过任何人，不过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用隐瞒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日本人，我的真名，佐藤义男。”林岳的语速很慢，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畅快，“时间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记不起自己原来的的名字了，玉笙，我本来就是日本人，那和自己国家的人合作，怎么能叫同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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