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旅馆，母亲将房卡交到我手上，让我自己上去。那时我突然有些愤怒，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说，我不想住旅馆，想跟母亲住家里。听我这样说，母亲犹豫了，犯了难，旁边小男孩这时说了句，我们家是不允许外人去的。”赵宝刚苦笑：“虽然母亲马上解释了句，说是他现在的老公，不喜欢有外人去家里。她的解释在我看来是讽刺，还不如不解释，她竟也用了‘外人’这个词。”
“被家人称为外人。”于淼淼也轻叹了一句。
“然后我下车，在母亲的注视下去了旅店。其实那时我心里还有个坎没迈过去，是因为那小男孩的年纪，看上去怎么也有五六岁了。”赵宝刚停顿了一下说：“要按照这个年纪算的话，那母亲当年拿走家里所有的钱逃跑时，应该就已经怀孕了。这算婚内出轨。母亲定的旅店，就是普通的快捷旅店，房子阴暗潮湿，我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了。”
“每个人都有这个时刻。”韩昀也插了句嘴。
“听说酒能消愁，入夜后我鬼使神差地离开旅店，在街上游荡，如孤魂野鬼，然后走进一家小超市，买了一瓶白酒。白酒辛辣，第一口吐了出来，喉咙跟胃都异常地难受，但第二口就好了许多。我边走边喝，漫无目的，路过一条胡同时，有几个比我年龄大些的小混混拦下了我。”赵宝刚表情中突然闪过一丝兴奋，随后又恢复平常：“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们想要钱，我兜里正好有钱，但我没给他们。他们上来要搜，我便将酒瓶砸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他疼得捂着脑袋哇哇叫，另外几个人则将我踹倒在地，对我进行殴打。虽然疼，但同时我也觉得很爽。那几个人还是把我身上的钱都拿走了，那瓶酒也倒在一旁，流了大半。我伸手过去拿起，靠在一旁继续喝，一口，两口，直到将那瓶酒喝尽。”
“对于没喝过酒的人来说，恐怕那晚你是回不去酒店了。”韩昀猜测。
“是的，我试图起身，双腿却发软，直接倒了下去。所以我干脆就在原地睡下了。”赵宝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故意没让自己再说下去，而是深吸口气说：“大概就是如此，次日我回了旅店。母亲领着我跟小男孩去了游乐场，还有母亲老公，他们三人玩得开心，我如局外人，只是跟着。”
“你母亲没发现你身上的伤？”韩昀问。
“发现了，我说晚上起夜，迷迷糊糊摔的。”赵宝刚回答。
“可是这加一起也没有几日，于欣说直到开学，你也没有回去。”韩昀提醒了赵宝刚一句。
“母亲给了我回来的路费，还额外给了些钱。但我不想整个暑假都在家中面对着烂醉如泥的父亲，于是便找了个地方打工。”赵宝刚回答：“一个假期，怎么也能赚个一千多，顺便长长见识。”
“所以你母亲不知道你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你去打工了？”于淼淼问。
“不知。后来母亲在联系我，我便直接挂断电话，甚至换了手机号。她有了自己家庭，我也不像在参与她的家庭，成为外人。不联系是最好的状态，也不会有烦恼。”
“听说你回去学校后便加入了跆拳道社，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起了身体。”韩昀说。
赵宝刚并未隐瞒，毕竟这件事是他高中较好的同学所说。他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想改变自己的人生，不想在如以前那样活着，任人欺负也不敢还手，想改变这些就需要先改变自己的体魄，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
“可是据我所知，你大学时又变成了那个任人欺负，老实巴交的男孩。”韩昀摊了下手，有些不解地说：“看来你的努力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还是说你经历过被人欺负的时期，所以知道什么样的人最不容易引人注意？故意将自己装成了原来的样子。”
“是否被人欺负跟性格有关，我的性格生来懦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赵宝刚伸手去拿矿泉水。
韩昀见状起身，走过去帮他拿起水递过去，但正当赵宝刚伸手去接时，韩昀却松了手。赵宝刚却反应迅速，直接调整了位置，压低身体将水接住，接着对韩昀淡淡一笑，拧开瓶盖喝了口。
“赵枝的绑架伤人判处不了多久。”韩昀又坐回到椅子上说：“只是杀人有些麻烦。”
“杀人？”赵宝刚表现得有些疑惑。但如果作为被绑架者，这个反应也是正常的，毕竟他本来就应该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韩昀有些佩服的是，刚让他亲自揭开来自原生家庭的伤疤后，他能马上调整自己状态，回到人设里，确实不太容易。
“是的，杀人。叶子眉的人生也很悲惨，赵枝是在为她杀人。”韩昀轻声说了句。
“真不敢想象，赵枝竟然敢杀人。”赵宝刚继续表演着：“那他绑架我，也跟这事儿有关？”
“或许吧。”韩昀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然后又摸了摸肚子说：“行了，我问的已经差不多了。”随后看向于淼淼“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的话，咱该吃午饭了，肚子已经开始打鼓。”
“我没什么要问的。”于淼淼摊了下手起身，对赵宝刚说：“你就踏实的在这边好好养着吧，稍后可能需要你去警局，在录一份正式的口供。”
“好。”赵宝刚点头说：“你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从病房离开，于淼淼嘱咐看守警察要时刻留意，随后跟着韩昀下了楼。来到楼下，于淼淼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说：“一会儿吃什么？”
“看来我们需要各吃各的。”韩昀手里拿着手机翻看着，然后说：“我有些谗飞机餐了。”
“飞机餐？”于淼淼疑惑。
“三个小时后有一趟去往叶子眉大学所在城市的飞机。”韩昀将手机递到于淼淼面前：“我刚自费订了一张飞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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