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祭司一声叹息落下，一时间便没人再开口——主殿安静，安莱雕像无声地立在水池里，似目光怜悯地俯瞰着殿堂里的三人。
……没想到大祭司还有这种往事。
莉莉安无意中瞥到那座雕像，莫名觉得这雕像的怜悯很是应景。
“大祭司来那天，星寂厅枯萎的金灯花睡醒了般重新盛放。”似是被这位祭司想起某些往事，也是一副感慨的模样，“是仅次于圣者出现的神迹。”
莉莉安没仍旧没开口，只是怼他的心情也淡了许多。
大祭司会和她说那些并非偶然，在这类问题上，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有更多感触。
……还挺励志。
“不止这样啊，大祭司一来圣殿就把很多祭司参透不出的预言看懂了，凡是他出手办的事儿，基本没有解决不了的。”
“城里还有一些黑法术检查，早点过去吧。”眼看着那祭司还要吹，埃丝特一句话让他想起自己最近多出来的工作，一时间屁滚尿流地跑了。
莉莉安啧啧了两声：“真可怜。”
“帝都最近不太平……但事情也都过去了。”埃丝特直言，接着关心道，“圣者可以去散散心。”
“还早。”莉莉安却敛了敛嘴角溢出的笑意。
埃丝特露出一丝疑惑。
“晚点有需要圣殿派人出席的场合麻烦叫我一声。”想到这，她按了按额角，“扯上贵族，这事儿可没完。”
——
——
王宫。
特洛奥住的宫殿外，除了行色匆匆的仆人外，还多了不少穿成铁桶般的骑士，里三层外三层，颇有对重犯严加看守的意思。
——王宫里没人不知道，小殿下被禁足了。
近来是多事之秋，彻查谋杀国王的犯人的行动直到现在都没有进展，又凭生了一件威尔森家宅邸被烧，威尔森伯爵因此死亡的事情，一时间，原本死水般的贵族政局仿佛被一块石头砸了个透，到处是紧张的气氛。
凡是知道这些事儿的，哪怕是半语只言，心里也凉了个透。
威尔森家宅邸纵火第二天，小殿下被禁足，雷特伯爵以上院的名义放飞了紧急传递消息的法术信鸽，说要召开议会的紧急会议，几天下来，赶到帝都的马车没有五十架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这些显然都是被紧急召来，甚至尚未安顿好苏醒之月事务的贵族。
汀恩王国有议会，但这议会开会在每年第四个月的元素之月，紧急会议往往意味着危及王国的大事。
上一次召开紧急会议，那也是烈原复仇时期的往事了，久得连贵族们看到紧急会议即将召开这几个字，都像是如梦初醒，末了还被吓得惴惴不安。
这是发生了什么？
……
特洛奥被禁足却没有反抗的意思，只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头顶的呆毛耷拉着，光都探不到苍白的脸上。
“哟，小殿下。”却是这时，拉文进了房间，见他这副模样，慢悠悠上前。
特洛奥头也没回，像一尊雕塑似的。
“您这样……”仿佛是为了安慰他，拉文的声音带了点磁性，此时听着格外温柔，走过来时带着股强势的存在感，令特洛奥眨了眨眼睛。
沉默间，他又轻声开口——
“《吟诵百科》中用来转移敌人注意力的法术是什么？”
特洛奥：“……”
“不好好回答的话，要告状到陛下那儿去的哟。”声音带着惯常的温凉味道，像是未发生过那么多事情。
“老师。”鼻子一酸，特洛奥终于是沉不住气地开口，“我什么都做不到。”
拉文“嗯？”了声。
“我救不了父亲，也帮不了朋友，他们都死了。”他把头往沙发里埋，声音闷闷的，“外祖父说，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就不会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安妮不会死，也不会给大家添那么多麻烦。”
想了想，他又似想到了什么：“他说，我太鲁莽了，所以要召开议会拟定限制国王的法令，我需要当场签署……其实这算是好事？”
“啊……小殿下觉得雷特伯爵说的有道理？”拉文若有所思。
特洛奥不吭声，像是想到了那日和雷特伯爵所说的话，又埋了埋头。
——那时，雷特伯爵也是站在这儿，说的却是和拉文完全不同的话。
“殿下，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给一位女仆如此大的权力，让她带着王宫的人，越过长辈，去向自己的主人寻仇？”
“你这不是在救她，害死她的人是你。”
……
闭了闭眼睛，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开口，特洛奥的声音又低又落寞，像淋了雨的小狗，奄巴巴的。
“至少在成年前，会将权力转交给外祖父。”
“我什么都做不好……外祖父和雷特家族，总是会比我好很多吧。”
一片安静中，他忽的感觉一双手落在头顶，还没来得及回忆这一温暖的感觉，拉文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上幽幽传来：“小殿下想让步，总要想清楚呢。毕竟，雷特家族也……”
说到这，他顿住，仿佛是想到了些什么，轻轻眯着眼睛，光在其中一明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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