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让原本沐浴在春风里浑身都暖洋洋的宁颜姑娘一下子坠入冰天雪地之中。满脸的红霞一刹那褪去，印上的却是万年寒冰，她冷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自然是你输。”
“我输？”龙一伸手指了指鼻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迟疑道，“难道说今冬无雪？”
“这又与冬雪何干？”
“我刚才明明听你说过，我再也看不到落雪。除了今冬无雪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我看落雪的。”
龙一说的认真，周围的听众听得也仔细，随即四周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你……”宁颜粉脸一红，跺了下脚，恨了一声，却又接不上后面的话。
“我自然是输了，不过今冬的雪啊，我还是会看的。若你不嫌弃，到时候可来有间小庙赏赏雪景，喝着现煮的热茶，再烤上一只肥兔子。啧啧，想一想，我都要流口水了。”
龙一自顾自的说着闲话，似乎接下来的比试与他毫无干系。
“你……，无耻！”那宁颜姑娘终究年幼，毕竟女子十四的及笄礼也才过去三四天，心里那能存的下一丝委屈。
她恨恨的扬着剑，剜了龙一一眼，又扭过头去。
这一下，龙一有点尴尬了，原本想说句好听的话，哄人家开心，不曾想，反而弄巧成拙，这让他有点傻眼了。只能呆站着，讪讪的说道，“要不，要不这第二回合，还是你来，怎样？”
可一声问候过后，那女子依然不曾回头，这让龙一有点难过。
龙一和眼前的宁颜姑娘本来就毫无瓜葛，更无恩仇，有的也只是少年人之间的赌气。可两世为人的龙一何曾能被眼前的小事羁绊，上一世被女友甩了，他不也是那么过来了吗？
这一世，龙一与师父相依为命，早就看穿了世间冷暖，岂能有所求？
自然这些话，龙一并不会对外人讲。
可无论怎么说，眼看着宁颜姑娘伤心，他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龙一想了想，拖着长剑慢慢走了过去，等站在那姑娘三尺开外，这才小声低语。
“别哭了，莫怕，我不欺负女人的。”
他这一句，就像激怒了一头喷火的巨龙，让那宁颜姑娘勃然大怒。一头乌发在风中乱舞，身体如同筛糠般打着摆子。她猛地一转头，两眼又一次喷出两团火苗，烧了起来。
龙一只觉得脸上发烫，一惊之下后退半步，可能是脚下不利索，被野草绊了一下，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姑娘居高临下，一对柳眉搓成了一个大写的一字，凤眼圆睁，抬起纤手，摇指着龙一的鼻头。
“谁哭了？该哭的人是你才对，是不是，小傻子？”
最后说笑小傻子三字的时候，龙一在她嘴角瞥见了一丝诡异的笑。
此时春晖从乌发一路向下，让一张粉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金色。特别是微翘的红唇上方，那一簇簇密密的金绒，让目不转睛的龙一刹那间呆了。
‘原来，女子也可以有胡须啊！’
龙一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很想挪开目光，可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在不停的呼唤。
宁颜姑娘刚一抬眼，就发现了龙一的窘态，一下子勃然大怒。小脸憋的涨红，厉声呵问，“你贼头贼脑的又要做啥？”
龙一很是尴尬，偷看人家本来就是一种无礼的举动，更何况是看一个女子的秘密呢？
一时间，他脸红如布，低着头，胡乱的摇着手。
“没看啥，没看啥！”
“哼！真是一个浪荡子！”
那宁颜重重的哼了一声，气恼之际，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真是一个傻子！”
这是她第三次对着龙一说出傻子这两个字，只是是这一次，龙一并不感到排斥，反而有一种渴望。
难道是自己贱吗？龙一不敢想下去。
他站起身，后腿两步，拱手作礼道，“宁姑娘，这一会合自然是我输了，若不嫌弃，可否比试下一回？”
龙一突然间就低头服输，让宁颜姑娘也吃惊不小。可输了就是输了，虽然不曾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但还是让她内心窃喜不已。
她长吸一口气，恢复复清冷的样子，漠然道，“这么说，你是服输了？”
龙一点点头，认真的答道，“那是自然，愿赌服输，龙一认了。”
“那你以为，你的剑能追得上我？”宁颜姑娘微微歪着头，一袭白裙如恬静的野花。
龙一涨红着脸，梗着脖颈，摆着手，强挤出一丝笑。
“那自然是追不上的，不过……”他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难道你还有私藏？”宁颜姑娘踏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让龙一不由得偏开头来。
他很想说自己还有符篆，可伸到半途的手，却不曾入怀。
龙一望了望远山悠悠的说道，“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既然明知自己不敌，还要硬着头皮前往，这种人，要么是莽汉，要么是傻子。我就问你，你到底是哪一个？”
宁颜姑娘又踏前一步，呼出口的香风让龙一心头一荡。他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匆忙间挤出一句耳语声。
“姑娘以为我又是哪一个？”
说完这一句，龙一把头抵到胸前，惴惴不安的样子，仿佛又一次回到上一世的学堂里，听着老师在讲台上高唱。
这种期待而又煎熬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好多年，可只要一出现，龙一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
可等待了许久，却不曾听到那一声判词。龙一有点失望，心中空落落的。
他一抬头就见眼前出现一个硕大的脸旁，熟悉的柳叶眉，迷人的丹凤眼，挺巧的琼鼻，嫣红的薄唇。只是那一双眼里此刻却流露出一丝不屑，一丝嫌弃，一丝厌恶。
仿佛自己在这一双眼里，变成了世间最令人厌恶的那一类。
一刹那，龙一自觉的浑身一紧，扭过头，不敢再看，他怕下一刻又回到上一世残酷的那一瞬间。
可就这么败下阵来龙一实在有些不甘。
于是，他睁大双目对上那双凤眼直视，又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恶狠狠的说道。
“我知道我又傻又蠢，那有如何？最起码，我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目光里。”
说完这句，他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这天日从来都不曾这样美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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