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婵喝完一盏茶，看了眼书架前立的两人，眨了眨美丽的大眼，一副顿悟的纯净表情问：“你们这是在寻什么东西吧？”
春池立刻应了一声。
夏玉婵浅然而笑，眸光又折回李嗣源脸上：“这书房里的东西，你们当问将军才对，但凡经他手的，就算过十年八年也必不会忘了，咱府上除将军外，谁还能有这种过眼不忘的本事呢！”
夏玉婵此言一出，春池的目光下意识就转到了王蓁的身上，顿了片刻，目光转回来时，意外发现李嗣源的目光竟也停在王蓁身上。
果然是英雄……咳，主仆所见略同！
王蓁此刻没精神去听旁边人的说什么，只一门心思想早点找到那封信，好缩回温暖舒服的被窝。眼下除了被窝，给她个皇帝的金撵御座她都不稀罕。
手指无意识在那一排书上来回滑动，指尖缓缓地碰触过每一本书的封页，王蓁努力平复脑子里那锅沸粥，用力回想当时……突然，王蓁蓦地抬起头，手指再一次从每一本书上划过一遍，开口道：“这排书少了一卷，原先是二十二卷，眼下这里只有二十一卷。”
此言一出，春池想都没想就对旁边立着的两个小厮道：“快，立刻王侍从说的那卷书找出来，信或许就在落下的那卷书里头。”
俩人正要蹲身去翻，捻杯慢饮的李嗣源却低低地说了句：“那册书不在这里，前些日晚间被我携去了云起居。”
春池立刻遣人往云起居，不过片刻，果然将一模一样的书取回一本。春池亲手接过来呈在李嗣源面前。
李嗣源拿起书，缓缓反动书页，薄薄的纸张在夹着东西的那页停了下来。春池看见那张烫着赤红火印的信封，心下总算长长吁了一口气。
坐在李嗣源对面的夏玉婵，明媚的眼眸扫过那封信，转而落在对面的王蓁身上，若有所思地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皮白嫩，往日从未见过的府侍。
春池将其余人全遣退出书房，原想让王蓁也回去，可又想起她本就是在书房内当职的，眼下将军并未发话，他亦做不得主。
抬眼时，春池见李嗣源正专注看那封信，心下琢磨一时如何开口放王蓁出去，正在此时，门由外轻轻推开，秋沁走进来禀道：“安先生接回来了。”说话时向旁边让开，安重诲由门外走了进来。
王蓁自那日听说安先生要回府，就日盼夜盼，此时咋见他真的回来，病的晕乎乎的王蓁也忘了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径自就向着安重诲走了过去，口里还声声念着：“先生你总算回来了……”
可是王蓁毕竟正生着病，且又消耗了这半日精神，此时再没甚精力支撑病中的身子，脚底下软绵绵地向门口奔过去，一头栽进安重诲的怀里，人事不省了。
风尘仆仆的安重诲刚跨步进门，还没弄明白状况，眼见着王蓁跌跌撞撞朝自己扑过来，然后就晕倒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他眨巴着一对懵懂的眼睛抬起头时，正对上由茶席上起身的李嗣源。
眼风凉薄……
这是……恼了？
安重诲低头看眼怀里的人儿，再看看对面满屋子的人，又向李嗣源看了一眼。
依然眼风凉薄。
这是恼了，还是恼了，还是恼了啊！
安重诲突然觉着自己今日出门前忘了极重要的一事，当查一查今日黄历，必是遇见流年不利，否则怎一进门就趟了这么浑的一汪浑水啊。
————
王蓁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睁开眼时除了觉着头仍沉沉的，身上倒觉着轻了些。撑着坐起身，看了眼窗外略微西斜的日头，约莫是半下午的光景。
床边的小木桌上，摆着碗加了红糖的小米粥，王蓁端起来喝了一口，米粥甜糯尚温，再看地上的铜盆内炭火正旺，看来是有人刚离开。
嘴里干的厉害，将一碗粥全喝进去，王蓁仍觉着口渴，便掀开被子欲下地去倒口茶喝，脚刚沾着鞋，门突然被人推开，眼角瞥见一片脆生生的颜色飘进来。
“呦，都能下地了？昨日听说你生病，今日我就特地过来看看你。”
进门的正是那**着王蓁爬树的绿裙女子，前一日王蓁听夏玉婵唤她为若妍，好像是夏玉婵身边听唤的大丫鬟。
王蓁并没搭话，虽听若妍嘴上客气，可王蓁心里不觉着若妍会有这般好心，会顶着西北风特地跑来探她的病。
若妍摇着步子走到王蓁跟前，见她伸手去拿茶壶，落在壶柄上葱白的手指纤细修长，比自己的手还漂亮许多，忍不住抬眼向王蓁面上打量。
王蓁因正病着，肌肤白的几近剔透，尖俏的下颚显得脸庞小巧玲珑，衬的那对微卷长睫覆盖下，毛茸茸的眼睛又大又黑，眉尖若素，婉约入鬓……
若妍在心里暗暗惊叹王蓁这幅男儿身子，怎生得如此娇美模样，若是出落成个女儿，不知比夏姑娘还要美上多少倍。
王蓁灌下去一盏茶，觉着胸口舒服许多，见若妍正盯着自己出神，勉强扯出笑，懒得给她倒茶，只道：“我眼下身上的病尚未好利落，招待不周，姐姐请自便吧。”
若妍见王蓁说话就又要回床上躺着，赶紧道：“那日之事原是我不对，我并不知道王侍从你是将军身边的人，这话还是后来听春池说了才晓得，你就不要同我这小女子计较了。”
王蓁干笑两声，仍懒得理她，转身仍要上床。
若妍却一把上前将她的袖子拉住：“王侍从，你若身子好些了，还请随我走一趟。”
王蓁看她一眼，脸上显出些不耐：“那日的事我不说出去就是，你不用……”
若妍含笑打断她的话：“你莫误会，这回不是我劳烦你，是我家姑娘请你过去。”
即是如此，你费这番口舌作甚，直说不就完了。
王蓁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抓起床头搭着的棉袍披在身上。随若妍出了宁和院，穿过整个檀园，向位居西北边的一处单独院落走。
这一路上，王蓁一言不发跟在若颜身后，想的十分卖力却也没想明白，这位同她从未过话的夏姑娘，专程传她过去究竟要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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