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从容地开口，那声音他曾梦到过千百回。
薄薄的雪落了满院，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里，他把梁致让进了屋里。
长宁没有人造访过的家里空荡荡，空气里都带着一丝清冷，梁致四下里看了一圈，房子内的摆设十分简单。
左边的屋子房门打开，里面堆着一些耕地用的农具。
右边主人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一堆桌椅再无其他东西。
白衣单薄的肩膀就在自己的不远处，赵安生局促起来，磕绊地道：“壶里水凉，我去烧些水……”
“不必了。”梁致打断道：“不拘凉热，冷水更能使人清醒。”
赵安生猛地抬头，与那双形状好看的凤眸对上，他不明白梁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更不懂她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只为了简单的一口水喝。
桌上的被子只有一个，梁致拿起水壶倒了半满，举起被子捏在手里温了温。
身侧那道眼神极度渴望地注视着她。
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问出口，早知道现在你会日日守在山下，那当初为何要推开自己，累的两个人半生遗憾，半生苦痛。
但杯里的水始终还是凉的。
梁致勾着唇角转过头，微笑着看了赵安生一眼，那目光中含着笑意，有释然有放下，唯独再没了曾经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的爱意。
错过的东西始终都是错过了。
“多谢居士，我忽然之间不渴了。”梁致把半满的杯子推了过去，“今日贫道多谢了……”
说着一袭白衣再无半点留恋飘然离去。
独留赵安生独自站在原地。
自那日起，瘸子的东西照常送，却再没进过长宁公主的屋子。
又是三年的时间过去。
大昭已然成了九州大陆上的庞然大物，他们有着领先世界各国的强横武器，还有强大的工业基础，几年里铁路把一座座繁茂城池之间的路打通。
以往需要半月才到的路程，铁轨七天就能到达，周遭大山里的农作物再不会烂再家里，城与城之间经商繁茂。
粮食的几倍增产让百姓人人都有饭吃。
官府承办的免费学堂让求学的孩子，不用掏一分钱就有学上。
大昭的一切都蒸蒸日上。
距离林楚楚生日的时间越来越近，阎永铮也越来越粘着他。
这些年，他老早就辞掉了军中的事物，一心一意陪在她的身边，很怕错漏过一抹她灿然的微笑。
朝野平定，正当朝臣都以为，阎驸马是因为害怕功高盖主才远离军权，却无人知晓三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妻子下一秒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生辰那日，林楚楚谢绝了楚贻想要办一场家宴的建议。
她留在居住了好几年的院子里，靠着阎永铮，闭眼晒着太阳。
“铮哥，三年了，当初说再生一个，咱们的儿子却始终都没有来……”喃喃的声音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天上太阳还好好挂着，月亮并没有出现在上满。
阎永铮心绪翻涌，他的手轻抚林楚楚的脸颊，无穷无尽的心酸涌上心头，他强忍着心痛道：“有小满一个就够了，怕你遭罪。”
当初想要多添个儿子的是他。
后来房事上注意小心的也是他。
林楚楚拿这男人没办法，日头照应的她犯困，“铮哥，日子过的好快啊，我今年就三十岁了……”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她脖颈上，林楚楚动了动，没太在意，就听阎永铮道：“我也三十多，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天边层叠乌云慢慢爬了上来。
林楚楚的心错漏了一拍，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她身子猛然怔住，做直了身体的瞬间就见拥着她的男人早已泪流满面。
“铮哥……”
心脏猛烈跳动，一瞬间她恍惚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铮哥……”
她又叫了一声，周遭的景物都碎成无数斑块，光影拼凑她看见阎永铮满面哀伤，伸出手来缓慢伸向她脸。
那么珍爱。
那么舍不得。
“铮哥……”
林楚楚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强大的宿命感与三年前云兰城那次一模一样。
天空中一颗本不该出现的耀眼星星逐渐升起。
阎永铮看着林楚楚身上慢慢泛起光晕，那光耀眼极了，刺的他看不能把她的脸印在心里。
“铮哥，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林楚楚无声地在心里一遍遍说，一遍遍呐喊，不停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是她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束缚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光圈越来越大，耳边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阎永铮紧紧握着她手，维持着他们相拥的模样。
今日妹妹生辰，梁凤芜下了朝草草处理了朝中的事物就往王府赶。
快要走到院子当中，就见林楚楚浑身泛着刺眼的白光依偎在阎永铮的怀中。
她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模样。
疾走几步，阎永铮看向他的双眼里蓄满了眼泪，有无限的哀伤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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