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驶过徒骇河，入了洞庭湖，湖面上的船只突然多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乌篷船，渔舟，小帆船，遮天蔽日，自茫茫水面而来，几乎遮蔽了湖面。
苏云二妞他们几个站在船头，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生于北地，长于北地，她们可从未见过千帆蔽空，遮天蔽日。
“咦，那女娃怎么没穿衣服？”
小四儿惊讶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蹬蹬的脚步声，是小五跑进了船舱。
苏路问着旁边的泥巴：“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热闹？”
泥巴跑了出去，片刻后回来，脸颊上满是苍白，声音沙哑。
“出事了，大人。”
“湖面上是宣府逃难的民众，拖家带口，人数上万。”
苏路愣了一下，逃难的民众？
下一刻，他就明白过来，战线推进到北阳燕州一带，先不说西屯岭跟北郑的百姓，单单是北阳跟燕州的百姓，肯定已经在想着逃难了。
苏路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向船舱外走去。
一艘深色的小木船正从官船旁流过，船上是一家七口。
当家的是位黑瘦的汉子，操船的手段娴熟，十三四岁的大儿子正在帮他摇橹，舱中一位瘦瘦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儿，大腿边是一个正吮着手指的小女娃。
两个老夫妇精神萎靡，窝在船舱一侧，眼瞧着是没力气再动了。
婴儿正哇哇大哭，妇人掀开衣服喂奶，婴儿吃了两口，没有吃到奶水，继续大声哭叫，女人看着大哭的婴儿，脸颊上写满了手足无措。
靠着船帮歇息的老者神情呆滞，眼神里，写满了无助与彷徨。
苏路看了旁边的小四一眼，小四嘟囔了一句，伸手从侧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包糕点，咬了咬牙，忍痛丢了下去。
“啪嗒”
糕点落在妇人身旁，纸包裂开，显出内里的糕点。
妇人拿起一个，闻了闻，脸颊上露出惊喜神色，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立即沙哑着嗓子说了几句。
老者，老妇，操船汉子，摇橹少男，全都扬起头看了官船，抱着妇人大腿的小孩儿捡起一个糕点就向嘴巴里塞。
“谢谢恩人。”
老头对着官船连连作揖。
操船汉子脸色动容，也同样对着官船作揖。
两船擦身而过，苏路起身回了舱内，这样的场面，后面还有很多。
逃难的人群自北阳乘船而来，依着这小船的速度，行到这里，约莫要十几日，这一家七口备下的口粮，怕是已经被消耗干净了。
泥巴跑到船身的另外一侧，高喊着说了：“我家大人回北阳，一定能打破图勒军队，你们不要背井离乡了。”
一直到船行到北阳，苏路再也没出过船舱，坐在船舱里看书，同时思虑着自己能够出的新卡牌。
斥候兵，短刀兵，刀盾兵，长枪兵，这是苏路能够出的四种兵卡。
长枪兵攻击最强，刀盾兵防御最强，斥候兵是专业兵种，惟有短刀兵，苏路一直搞不明白，短刀兵究竟最合适的场景是那儿。
行营惨败，士气低落，面对来犯的图勒大军，首要任务是守城。
北阳城城墙不高，护城河几乎没有，想要守住北阳，城战几乎不可能。
平原野战，以久败疲军，对上士气正盛的图勒骑兵，这仗基本上也是没法子打啊。
苏路盘算着兵卡和阵卡对卫军市里的加成，如果是3级兵卡，就算是久败疲军，对付图勒兵也没有问题，可惜自己手上只有四张3级兵卡。
还是要守城啊。
苏路正想着，船身突然一震，应该是靠岸了。
“侯爷，我们到北阳境内了。”
舱外响起苏格的声音，一身湖绿校尉常袍的苏格快步进来，脸颊上满是激动的说着。
“侯爷，今晚我们就能在北阳休息了。”
苏路拿着书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问了苏格。
“我记得你老家是商山啊，怎么感觉你回到北阳，就像是回到老家一样。”
苏格笑眯了眼睛，脸颊上满是得意：“我有两个老家啊，我奶奶老家是商山，我爷爷家是北阳的，我小时候是在北阳长大，后来在商山住了不少年，商山就是我的家乡。”
船已经靠岸，卫军正在搬箱笼柜子，扑面而来一股鱼腥味儿。
苏路踏着湿漉漉的湖水上岸，吩咐着值守的卫军帮忙搬东西，现在天已经擦黑，若是再拖些时候，今儿就得在城外过夜了。
“哥，真的是你啊。”
正排着队上船的人群中，一个年轻汉子突然跑了过来，一脸激动的说着。
苏路挥手让拦路的侍卫放开，问着赵三说了：“三儿，怎么，你也要坐船离开北阳了？”
赵三把排队的自家媳妇招呼过来，声音里满是失落的说着：“哥，你是不知道啊，你不在，图勒人都打到北阳城下了。”
“我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差，我问了苏平，苏平是个没注意的，但是李坤建议我走，这不，赵胖子托了关系，帮我安排了船只。”
苏云开口说着了：“三哥，你还是回去吧，我哥回来了，北阳肯定不会失守的。”
赵三明显有些意动，在苏路的照拂下，他在醉红楼的摊子越来越大，现在更是搭起了棚子。
若是有一点儿办法，赵三也不想走啊。
赵三媳妇迟疑的看着苏路：“哥，您真的能打退那些凶恶的图勒人吗？我可是听说了，赵胖子那一卫营的人马，几乎全部殁了。”
“李坤是个精于算计的，不也落得一卫营兵只剩下半卫营不到，苏平倒是幸运，被罚在北阳守城，但是这几日攻城战下来，苏平的人马也折损了不少。”
赵三瞪了自家媳妇一眼，似乎是嫌弃她话多，他迟疑的说着：“哥，你说吧，我该咋办？你让我回去，我就跟着你回去。”
苏路摆了摆手，“带上东西，跟我回北阳。”
码头两侧，挤满了拖家带口的人，大家都是收到消息，知道北阳的战事会越来越多，这些都是背井离乡，逃难的人群。
到处都是妇女和婴儿的哭声，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抱着妈妈的大腿，扯着嗓子在哭嚎。
头发完全白了的船夫，用尽全身力气托举起自己的小孙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船里，然后又去接老伴。
洞庭湖上，一片凄惨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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