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后暴雨接连砸落。
隐隐约约，恍若某种无形屏障碎裂。刚还朦胧的人声变得如此清晰。连暴雨都无法遮掩，清晰得就像在耳边。
站立在酒吧门前，屋檐之下，不时有雨滴飞溅到身上，浸润金色长发以至潮湿。轻拢散落额前的发丝，眼神还是坚定，她要做的事情不会改变。
转身看着黑暗依旧的酒吧，她想应该是走出来的瞬间，就踩进陷阱，迷失到那个空间。若没有黑影的提醒，不会这样顺利。虽然她也能强行突破，但终归是麻烦。
黑夜始终未曾照亮，乌云遮住月光，映不彻这方寸之地。但她要去做的事情不会改变，只身闯进暴雨当中，没有丝毫害怕。
犹豫只能浪费时间，停留困顿没有意义，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无论如何，往前迈步，着手去做，才能走向光辉的未来。
或是她认为光辉的未来。
暴雨滂沱，碧落无情，将要侵没瘦削人影，冲刷残存的血迹沿着身后流淌。因为暴雨阻行，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有不得不冒雨通行的人，也是步履匆匆，根本无暇观察四周。
所以部曲也不显得如何特殊，没有人关心。
与她略显孤单的身形相对，周遭连暴雨都无法遮掩的热闹，明处暗处的灯光喧嚣，无从停歇。
夜夜笙箫。
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也丝毫影响不得他们玩闹、空虚度日。任凭刺耳音乐声充斥堵塞，就算连部曲刚刚拆倒酒吧引发的动静，也是闭耳不闻。
拆倒的只是万万千酒吧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还有更多数量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酒吧林立，禁之不绝。想禁止也无济于事，干脆就投身其中，无数人看着周围的人都争相涌进酒吧或赌场。
他看着他，他又看着他，无穷猜忌链条于此处重合。
便欣然允诺。
何况也无需禁止，不是吗？
人人都有所得其所，不然满腔热情又该在何处宣泄。矗立的、琳琅满目的酒吧与赌场，是组成城市税收结构的重要环节，联邦才舍不得禁止。再说总要有消遣，利用酒精和音乐麻痹，才能让那帮闲得没事的家伙聊以度日，省得闹出太多风波。
安稳和平稳，联邦才能长久。哪怕只是暂时的，只要能暂时安乐，也就足够。
毕竟只要能安乐，谁会去管时间长短，更少有人会看以后的生活也是否如此安乐。能活过此生就已然足够，甚至有时还嫌太长。能安稳度过今年或是今天也是可以接受的买卖。
为此要付出再多都不显得如何可惜，因为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们，其实这些都是应得之物，其实还可以得到更多。
其实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而不是资本给予的怜悯；若失去他们，社会将轰然崩塌。
但始终没有人说；想说的人听不到，想听的人没处说。麻木的神经早已迟钝，音乐也早已渗入骨髓，只有斗争才能挣脱出些许出路。
希望，背后是流淌的鲜血。
疼痛难挨，理所当然，没有流血如何看到明天。只有用血色渲染，她才能书写光辉夺目的未来。为此，她能付出代价，付出许多、许多代价。
无论为何。
间隙密麻至消失，暴雨贯彻天地，始终没有任何衰减的迹象。如此大的暴雨，对她的行动还是有所影响。并非普通的烟花就能照亮夜色，需要更加爆裂的东西。
与其等待后手慢慢发挥，倒不如由她亲手点燃。依赖运气的苦果，早已经尝过数遍。
更相信自己。
所以才要从相对安全的酒吧里走出，只身闯进暴雨当中。若非因此，她完全可以静心等待，反正已经牵扯足够多的注意，尽可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这样更安全，也更稳妥，也更加……无聊。
是的，很无聊。
相较以往，还是喜欢看些有趣的事情发生，或将要发生。忐忑的期待感，足以抵消所有坎坷。连暴雨无法阻挡分毫。
朝南而行，没有选择更靠近西城区的林立工厂。西面会有许多工厂，当然还有烟花厂，里面的火药储备充足，或许可以照亮瞬间的黑夜。也就只是瞬间，然后就会被暴雨浇灭。
无法持久的，终究不合她心意。想要的是场绚烂的烟火，也还要持续不断地烈火灼烧。
其他类似持续更久的事物。
转瞬即逝的存在，或许很美丽，却非她所求。渴求更为长久的，例如烙印、例如伤痛、例如疤痕。
只有让城市真的感受到疼痛，也才能幡然醒悟、才能学到教训、才能让他们知晓，眼前的生活苟且。
是的，更多疼痛，也就意味着更多乐趣，那就是她想要的……乐趣。
……？！
有些不对劲。
本就顶着风雨走路迟缓的她，现在也是完全停下。任凭暴雨淋漓动摇身体，没有再迈步。
因为很不对劲。
这绝不可能是她的本意，享受乐趣什么的，不是她的风格。想要照亮黑暗，但绝不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更绝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欣赏他人扭曲的表情取乐。
倒更像是她们的风格。
但这也绝不可能，她早已经占据主动，她们无法再毫无所觉地影响她。
阴暗处，她所未注意到的地方，某些东西正在影响她。而且只能是最近才新出现的，极为贴切的东西。例如说……那只小兽。
精神的接触十分凶险，看似早前已经完全压制，但她此时又不能完全肯定。举起右手，她看着手背上呆板的纹身，猜测是它带来的影响，却没有证据能证明。
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既然在她的身上，当然也就能控制。意志控制身体，轻而易举。
也代表风险，引发不可测的结果。仅仅知道契约的过程，但无法判定干扰后会产生的现象。
可若有隐患，若有外物影响她的意识，应该早点排除。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容不得半点破绽。每个细微的私心，都有可能酝酿出最糟糕的恶果。
集中精神，意志接触纹身，感觉到逐渐上升的温度。扭曲嘶鸣和痛苦，部曲确实感同身受，因为就在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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