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越发大了，三人打着伞走在空旷的城中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一家依旧营业的客栈，柳陌有几分惊喜。
“总算有几分活人气息了。”
闻人恨古丘柳陌三人都不是普通人，这样的大雨是可以用防护罩隔绝雨水的，可是碧海界已经完全没有灵气了，他们身上的灵气那是用一分少一分，没有个恢复的地方。
自上次堤山一行后，闻人恨带着古丘将大半个碧海界逛了个遍，有些事情耳听不如眼见来的震撼，他将古丘从堤山带下来，让他亲眼看看这个是怎样的满目苍夷，碧海界的生灵遭受了怎样毁天灭地的劫难。
不让他亲眼见见，他会捂住自己的眼睛封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看自欺欺人的躲在堤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客栈内停留的人都是些实力微弱的散修，有任何一点办法的人都想办法离开了，这些依旧滞留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是被彻底放弃了的人。
古丘看到客栈中有好几个还未引气入体的孩子，他们是孤儿吗，不，他们原本不是孤儿。
他们是被视为累赘抛下的弃儿。
这些孩子站在客栈门口望着重重雨幕，本该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他们的生命还未绽放便要凋零。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找个地势高的地方躲避洪水，数着天数，等待这碧海界毁灭，等待着他们生命与碧海界一起终结。
客栈内弥漫着压抑沉重的气氛，那是死亡临近的阴影。
三人的到来让客栈内更加静谧了，客栈内所有存留的活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连客栈掌柜的也不例外。
因为这三人明显与这一类被留下来等死的人是不一样的。
闻人恨依旧淡然吩咐掌柜的要了三间上房。
古丘更加沉默了。
三人上了楼，等洗过热水澡，小二送来吃食，闻人恨淡定的拿起桌上的毫无灵气的普通食物，动作优雅的像是在享用什么精制美食一样。
柳陌虽然喜欢讲究，但是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他也是可以忍受的，古丘就有些食不知味，这十几日的旅程实在太冲击他的心灵。
他知道这是闻人恨的阳谋，不过不管阴谋阳谋有用就好。
他不得不承认闻人恨其实比想象中更了解他。
“你们十大门派不是已经开通了前往沧澜界的空间通道吗？”
古丘吃着吃着忽然来了一句。
闻人恨没说话，柳陌瞥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你不是最擅长算计人心吗？修真界强者为尊，十大宗门也不是开善堂的，况且故土难离，搬迁过去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他们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
况且空间通道早就没人把持了，碧海界能走的都走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以他们的实力去时空通道就是送死，还不如留在碧海界还能多活几天。”
古丘沉默了不再吃东西，闻人恨吃完，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瞥了古丘一眼，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对一旁的柳陌道“柳陌你知道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柳陌不知道闻人恨为什么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看了眼古丘，心道难道是为了打击古丘，这么一想他顿时豁然开朗，十分乐意配合，故意提高了声音方便古丘听见。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求而不得。比方说咱们这位经历千世苦难且世世求而不得的古丘道友，想必是更了解个中滋味。”
古丘的脸色有些难看。
闻人恨见柳陌故意打击人的样子，微微一笑，低头悠闲的继续喝口茶，这才开口“不，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坏人他还不够坏。”
古丘一怔，闻人恨淡淡的瞥了一眼，对一旁懵掉的柳陌“有时候良心未泯比毫无良知坏的彻底要痛苦的多。他们做了坏事，午夜梦回那点可怜的良知蓦然回归，回想起自己做过的种种丧尽天良的坏事错事，会隐隐的良心不安会心痛难受，等他们再做坏事的时候那点可怜的良心又冒出来让他矛盾痛苦。这种痛苦最是折磨人，想要做一个彻底的坏人其实并不容易。”
古丘在闻人恨说话的时候就端起茶杯来喝茶掩饰内心的震动，听见闻人恨说出他的感受，端着杯子的手颤了颤，抬头朝闻人恨看去，闻人恨正好也在看他。
闻人恨望着他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古丘怔了怔，闻人恨的眼神里没有知晓真相后的痛恨与厌恶，那眼神里真诚的期待与包容，古丘忽然中邪了一样道“你不怪我吗？”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我本为一体，你做错事便是我做错事，做错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勇气承认更没有勇气承担。
碧海界能有今日皆因你我而起，无论后果如何我会与你一起承担，况且碧海界还未毁灭，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古丘时刻遭受良心谴责的滋味并不好受，你该是时候回归了。”
古丘沉默了，良久，抬眼道“我还有些事情放不下。我想再见她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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