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曌明最尊贵的两个人在此处交谈，闻人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接抱着琴退到了太后与曌皇的身后。息宁嬷嬷见她有些尴尬，就拉过她悄悄地说：“你去给陛下端茶。”
“是。”闻人袭点点头，将古琴放在了一旁，拍了拍手就去倒茶了。
“最近运河怎么样了？苏皇后为了配合你，正在后宫筹款，并下令让各宫用度减半。”太后对此事比较上心，一脸关切地看向了曌皇。
“西北地区由承荏负责，已经开始施工了。其余各段入冬较晚，还在筹划之中。”
“荏儿办事好。”太后一脸欣慰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果然争气。
“母后，苏府最近也有了动静，儿臣不得不防，后宫之中母后还要多加小心。”
“她是皇后，太子妃也是那边的人，皇帝你要细细打算。这朝堂之事哀家就不多嘴了，一切听从皇帝安排。哀家只想给皇帝提个醒，如今官员大换血，皇帝须得早日培养自己的人手，确保臣子忠心无二。”
“儿臣明白。”曌皇点头应允着，一边看着闻人袭缓缓地为自己端上了茶水，一双鹰目始终盯着他。
闻人袭被他看得发毛，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陛下请用茶。”
“你今年多大？”曌皇静静地问。
闻人袭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地答道：“奴才虚岁十二。”
十二岁的男孩子，在身高上与成年的男子还有着一定的差距，也跟身形高挑的闻人袭有着一定的距离，因此她此时还是缩骨的状态。
“十二，说小也不小了，朕记得你是沐府的人。”曌皇看着闻人袭，目光依旧死水般平静。
“是，奴才原名沐灏。”
“嗯，朕知道你会点拳脚功夫，也跟着承荏学了不少东西。”曌皇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看着闻人袭的表情愈发地凝重。
“奴才才疏学浅，恐怕不能入得了陛下的眼。”闻人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曌皇格外坚定地说。
“沐府之事，朕还没有给你一个补偿。朝廷之中，有人提出了宦官入朝为官，但是朕觉得本来也不是宦官出身。出于对恢复你声誉的考量，朕会恢复你的平民身份，将沐府解禁供你居住。等过些日子太后身子骨康健了，你便入朝为官吧。”
曌皇淡淡地说出了这番话，看得出来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太后跟息宁嬷嬷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们本以为曌皇对小灏子始终心存杀意，但曌皇今日的这番话是真真实实的招徕，着实令她们感到诧异。
相比之下，德公公的反应非常平静。
德公公看向同样愣住的闻人袭，洋溢起了笑容，“小灏子，还不快谢恩啊。”
“奴才叩谢陛下，只是奴才在玖王府住惯了，王府也需要奴才去打点。奴才年岁还小，担心朝中其他官员会对奴才非议。”闻人袭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更何况她是帝国的人，入朝为官就势必要为曌明服务，两国有了什么冲突的话，她实在是为难。
“你是丞相府的公子，自然不会有人刁难你。”曌皇的语气是不分由说的霸道，见闻人袭有意拒绝，他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了丝丝怒意。
在曌皇看来，他身为一国之君，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并积极弥补过失已经是难上加难，小灏子拒绝他的歉意实在是不知好歹。
闻人袭看得出来曌皇的意图，但是她实在是不想接受。原因无他，真正的沐家人已经死绝了，曌皇现在的弥补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当初的曌皇默许对沐灏实施宫刑，这是抱着多大的恨意，才会让沐府断子绝孙？
她不想替沐府原谅曌皇的过失，就算是胡耀阳已死，她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慈安宫陷入了死寂，太后发觉曌皇与闻人袭两个人的气氛实在是尴尬，所以淡淡一笑，然后开口调和他们的关系，“皇帝如此为国家着想，实在是曌明的福气，小灏子你就谢恩吧，过些日子等皇帝安排了你的官职，哀家就放你出宫。你跟在哀家这样的老人身边，实在是耽误前程。”
“奴才遵旨。”闻人袭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再次对曌皇跟太后行了一礼。她敢打赌，曌明皇宫之中的日子，绝对是她有生以来磕头最多的时刻。
“时候不早了，朕还得去看望莫婕妤，就先走了。”
“莫婕妤今日出宫去为莫丞相送行，一定亲眼目睹了那样血腥的场面，你好生安抚，莫府再如何，也与这个孩子无关。”
“儿臣明白。”
曌皇静静地看着闻人袭，目光之中满是深意，随后他就带着德公公离开了慈安宫。
“起轿——”
“奴才恭送皇上。”闻人袭跟息宁嬷嬷对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行了一礼。
待曌皇走远，太后淡淡地看向了闻人袭，“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在，你跟哀家说实话，你不愿入朝为官，究竟是因为什么？”
“太后，奴才不愿离开这里，”闻人袭跪在了太后的面前，真心实意地说，“您是玖王殿下的皇祖母，玖王殿下不能时常在您跟前尽孝，奴才是奉殿下的意思进的宫。如果奴才也走了，玖王殿下的孝心由谁能传达呢？”
“你这个孩子，”太后叹息了一声，看着闻人袭的表情满是为难，“你身为男儿，就算是没了那物什，你也得做个顶天立地的人。沐府蒙冤，这事儿确实给你造成了一生的阴影，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也不愿看见你整日一口一个‘奴才’。你这些日子也不用来伺候了，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这事儿，哀家就替你做主答应了。”
“是。”闻人袭闷闷不乐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真的入朝为官，她很希望自己会被曌皇调任在外，最好是西北的玖地，这样她就能与乐承荏团聚了。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妄想罢了，曌皇念及他们二人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们胡来的。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那可恶的闻人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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