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虽是按寻常百姓规制进行的，但也容不得半点马虎。
天才刚过四更，宫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整座别院里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互相传递消息的低语。
姜宝玉的屋子里，嬷嬷和婢女们也是如此。
“嬷嬷，时辰也差不多了，该把她叫起来了吧？”
嬷嬷冷着一张脸，瞥向床榻上睡的小呼直响的姜宝玉，鼻孔里喷气道：“再等等，世子不是交代了吗？务必叫她睡到卯时三刻，一点也不能早了，你等只管盯着漏刻便是。”
“可是辰时就要全部过去朝暮殿，只给一刻钟的时间给她梳洗打扮，恐怕来不及。”
嬷嬷白了一眼那婢女，心道老娘还用你提醒，你知道这个事儿怎么不去跟世子说呢？
这样想着，她又看向依旧在呼呼大睡不省人事的姜宝玉，心里这个酸啊。
小蹄子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一个商户之女，能选上帝后大婚的玉女不说，还能入得了世子的眼，要是待会儿再得了帝后的喜欢，指不定将来就要入定国公府。
便是身份低贱做不了正牌世子夫人，做个妾室，这福气也不知要比旁人好出多少去了。
毕竟女人嘛，在一个家里能否过的舒心，其实不在于她是何身份，只在于那家里的男人对她是不是上心罢了。
就冲水寒舟对姜宝玉这个紧张劲儿，凭嬷嬷经验，以后进了水家的门，除非她自己作死，不然好日子是没跑了。
她这样想着，另一个婢女忽然急急地跑了过来。
“到了，时辰到了嬷嬷，可以叫醒她了。”
婢女跑得急，叫声也没个分寸，换做平时，都能吵醒一头冬眠的狗熊，吓得嬷嬷立时上前去堵住了她的嘴。
“还不小点声，世子不是说了吗？不能吵醒她，更不能吓到她，不然仔细你的皮！”
这话还没说完，姜宝玉的呼噜声又传了过来，尴尬的在场众人都僵了脸。
嬷嬷更是转过头去，生无可恋地说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世子给的醒酒油给她抹了，伺候她梳洗更衣？”
婢女于是忙取来一个翠绿色的琉璃小瓶，倒了一滴油在指尖，抹在了姜宝玉的鼻尖上。
“阿嚏！阿嚏！”
还在睡梦中的姜宝玉连打两个喷嚏，一下便坐了起来，清醒了。
左右看了眼四周，便见嬷嬷领着众人守在她床边，给她行礼道：“姑娘，该起身梳洗了，可不能耽误了去朝暮殿候着娘娘。”
姜宝玉一脸懵逼地点着头，一边由着众人给她梳洗打扮，一边回想着昨夜的事。
想着她明明在跟水寒舟一起喝酒，怎么就回到自己房间来了？
中间到底发生了啥呀？
都怪那葡萄酒酿的太好喝了，她忍不住贪嘴多喝了几口，竟然就醉的不记事了，只隐约记得她好像问过水寒舟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她就忽然想起来了，立时羞愧难当，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自言自语道：“白痴！你是白痴吗？”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你啊，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姜宝玉？
简直是自取其辱啊！
水寒舟这会儿一定在嘲笑你吧！
后面的这些话姜宝玉都没说出口，以至于正在给她梳妆的婢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化的妆容姜宝玉不喜欢，忙的退到一边去表示不悦。
“姑娘若是不喜欢这套妆容，与奴婢明说，换一套便是，何必出口伤人呢？”
姜宝玉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心情更加复杂了，忙与婢女道歉。
“不是的，姐姐误会了，我没有在说你，我只是——姐姐的妆容很好，我很喜欢的，实在是辛苦姐姐了。”
姜宝玉说着，还从桌上的荷包里取了一把钗梳出来递给了婢女道：“送银票或是银两未免俗气了，也难免给姐姐添麻烦，这把钗梳还值几个钱，送给姐姐留个好彩头吧。”
婢女瞧了一眼那钗梳，光是上面的几颗石榴石就不是凡品，立时眼里也冒了晶光，嘴上却只是不收。
“姑娘多虑了，我等都是替皇上和娘娘办事的，今日是帝后大婚，便是要给彩头，也是皇帝和娘娘来给，哪能要你的呢？”
姜宝玉却敛唇而笑，亲自站起来将那钗梳插到了婢女头上。
“若只为这婚礼，自然是轮不到我给，只是我这不有求于姐姐吗？再说我这年纪也配不上这钗梳，戴在姐姐头上才合适呢。”
说完，她还将人扶到了铜镜前照了照。
作为现下最流行的首饰之一，钗梳在大燕女子中的流行程度甚至要高过臂钏，有钱人家的贵妇，甚至以发髻上钗梳的数量来判断此人的富贵程度。
因而婢女在镜中瞧见那钗梳戴在自己头上的模样，自是喜爱异常，再舍不得拿下来了。
“既然是姑娘的一番心意，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知姑娘有何事要求？”
姜宝玉转头看向婢女，讳秘一笑……
帝后大婚的焦点自然是皇帝和皇后，但今年因为皇帝命令文武百官都要携家眷来给他道贺，还特意告知对方，说他小舅子水寒舟要在婚礼上做金童。
这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除了要提前给神都贵女们相看一下未来夫婿，还能是什么目的？
炫耀他有一个长的好看脑子又好使的小舅子吗？
因而这会儿朝暮殿两端站着的贵女们，比起皇帝和皇后这对老夫老妻，更加期待水寒舟的出现。
“听说这次的金童人选，原本定的是大将军家的崔小将军，后来才改的水世子。”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水世子是因为要备考科举，一开始才请辞的，但毕竟是姐弟情深，最终还是他来才最合适。”
“那必然是了，水世子可是神都美人榜的榜首，崔小将军才排在第十位，帝后大婚的金童，当然要选最让人赏心悦目的。”
“也别这样说嘛，这美人榜是男女混榜，除了排名第一的水世子和排名第十的崔小将军，中间八位可都是女子，这样论起来，崔小将军的容貌也必不会差的。”
这伙人正议论着，身边不远处，一个带金色链条发箍的锦衣少年忽然拱了一下身边一冷着脸的红衣少年道：“听见了没？你被水寒舟挤下来，还是有原因的，你人长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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