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膝坐在草地上，目视远方，神情淡淡，偶尔会扫一眼腿边的女子，浅淡的眸子里会浮现出点点的深意，终究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默许她的存在。
短暂的片段一晃即逝，最后的画面，是在一个肃穆庞大的战场上，女子满眼泪水惊慌着扑过来，周围是浓重而浩荡的血腥味，一个小小的身影以一己之力托着他，带着他离开。
恍惚中好像又看见了在一个山间小屋内，女子背对着他在桌上写什么东西。
直到半夜，姜影嘟囔着要喝水了，他才从梦境中醒来，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抱着她咕咚咕咚喂完后才放她下去继续睡。女子满足的砸了砸嘴，复而沉沉睡去，丝毫没注意到一双冷清的眸子正低低的睨着她。
为什么最近经常做这样的梦，梦里的人却看不真切，那个人是不是她？
高珩翊重新将人揽进怀里，严密贴合，清俊的面庞上蓄着浓浓的沉思。
清晨总是有雾，天光从灰与白的边隙一点点透进人间。
黑衣男子带着一身的雾气，出现在了玉清峰，眉目如画。
他以前不信鬼神，但是姜儿的出现，以及后来洛渊给他看到的那些，才让他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轮回。
“笃笃笃。”
修长的骨节轻敲了两下门扉，漫长的等待过后，一个小沙弥出现在门后，双手合十，点头示意他进去。
洛渊依旧是一袭朱红色的袈裟，写满圣洁的脸上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看着他温和的笑了笑。
“你来了。”
“坐吧。”
高珩翊眸光流转，他每次看见洛渊这种带有怜悯的眼神，都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充满禅意的寺庙，就像一座古怪的森林，充满着不可控的变数。
他只想问清楚一些事情，然后离开。
“大师，有一件事情在本王脑海里困惑很久了。”
“你一向云游四海，音渺难觅，为何这几年频频出现在姜影附近？”
洛渊这样佛法高深的人，怎会时刻注意她，何况姜儿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兆，世间万物皆有其法，姜儿就是那一个变数。
饶是男子脸上的表情过于凝重，洛渊有些不忍告诉他后面的事，本就是命数，谁也逃不过。
可是比起什么都不知道，他或许更宁愿去承受。
宝烛燃着明亮的焰火，檀香四溢，幽幽跳动，竖竖长长的黑影浮在地砖上，洛渊长叹一声。
“你应该也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还记得我曾经给你的批语吗，灭门之徒，九州的霍乱，她来了之后什么都扭转了，或许是天道为之。”
“她命里有此一劫。”
可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也许......
可以化解呢。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黑衣男子在青灰色的雨幕里行走，山水之间油油绿绿的透亮无比，却盖不住男子眼底浓重的戾气。
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姜影渐渐变的嗜睡起来，且缺乏食欲，经常吃饭吃的好好的就恶心起来了，连带着高珩翊都没有好好吃饭。
她自己就是大夫，知道怎么去减轻那些孕吐反应，但是她的体质估计比较特殊，试了许多法子都没有效果，被折腾的够呛，什么也吃不下人也就迅速消瘦了下来。
某人的心情逐渐阴暗，经常盯着她的肚子，脸就黑了下来，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你别这样啊。”姜影拉过他的手，轻柔的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面上泛着温柔的笑意：“你要多和他说说话，你这个样子，我真担心他出生后你会不喜欢他。”
高珩翊冷哼：“他这么折腾你，我当然不会喜欢他。”
“这又不关他的事，怀胎十月本来就很辛苦。”
他脸色依旧阴沉，姜影忍不住动手捏捏他的面皮：“啧啧啧，幼稚鬼。”
“说谁幼稚呢？”高珩翊微微眯起眼，危险的看着她，将人钳制在软塌之间，略带磁性的嗓音带着压迫的意味，“嗯？”
姜影被他的呼吸弄的有些发热，盯着他的眼睛徐徐说道：“你啊，除了你还有谁，连宝宝的醋都要吃。”
“是吗？那我就幼稚给你看。”高珩翊不满的捏起她的手，迷恋的往她白嫩颈间袭去，像着魔了一般。
幼稚也好，成熟也罢，她终归是他的了。
他的幼稚，也只有她能看到。
姜影觉得，自从他去了一趟玉清峰之后，回来便像失了神似的，总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姜影犯困的揉了揉眼睛，盖上锦被躺好后，脑袋贴过去蹭了蹭：“你最近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没什么。”男子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一双眼晦暗莫测。
黑暗中女子的眼眸明亮如星光，就像拨开了夜晚和雾色，看见云层后璀璨的朝阳。
高珩翊的语调缓慢且沙哑，带着浓浓的压抑，像古老又神秘枷锁，一圈圈锁紧。
“我经常在想，要是有什么能困住你就好了，那样你便哪也去不了，我可以日日夜夜都陪着你，喂你吃饭，喂你喝水，谁也带不走你。”
姜影歪头听着，失笑：“这么霸道啊。”
......稍顷
又软又糯的声音自床榻间响起：“你干嘛呀～”
他的脸发白发冷，唇更是冰凉，什么都不说，急切的蹭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心。
姜影呼吸不稳地被他推到在床上，小虎牙探了出来。
“太医说，现在可以同房了，稍微控制一点便好。”
什么？
姜影气愤的张嘴咬他一下：“你怎么......”
怎么好意思去问这个，她以后还怎么见太医？
她后面还想说些什么，都被冲撞的断断续续听不清了。
四周逐渐的光线逐渐暗淡，理性被悄然隐没，烛火摇曳欲熄，雨疏风骤，夜深星沉。
高珩翊看着她汗湿的容颜，漆黑的眸子如孤狼般执拗，他们的命运，要生生世世紧密的交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狗屁的命数，谁都带不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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