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运河。
一艘大船乘着劲风，直奔十数里之外的吴郡而去。
再过半个时辰楼船便能进入吴郡境内，船上的人便能彻底摆脱危险。
毕竟在吴郡之内，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过吴郡四姓的眼睛。
而朝廷的命令在吴郡并不好使！
此时此刻。
船舱内。
方毅毕恭毕敬的坐在下首一侧，面带公式化的微笑看着端坐上首的年轻人——顾澜！
扬州百姓皆以为他是无根无萍，却不知他早已通过李孝恭搭上了李二陛下。
李孝恭以为他是李二陛下的忠犬，却不知他早已暗中投靠了李承乾。
李承乾以为他是眼光长远的二五仔，却不知他早已散尽家财搭上了吴郡世家……
正所谓狡兔三窟。
似他这等阴险狡诈之人，又怎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而他这些年来顺风顺水，独掌祭祀海龙王与海商一事，也正是因为他的两面三刀。
他背后之人皆以为他对自己忠心耿耿，自然会对他多加照顾。
像陈白两家这样背靠李世民的合作伙伴，与他相比也是相去甚远。
正因如此，在李昊派兵围困方家邬堡之际，他的慌乱也仅仅维持一刹那，随后表现出来的担心皆不过是在演戏，以图迷惑李昊让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罢了。
如今他的目的终于达成，李昊为了引出他背后的主使选择围而不攻，放长线，钓大鱼，却给了他背后的帮凶营救他的时间。
“方毅，再过一个时辰便可抵达无名岛。你且先在岛上安顿修养，待李昊回京本公子再让人通知你。”
眼见方毅眉宇间隐隐自得，顾澜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嘲讽。
被李昊算计至此，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如今却在为逃出生天而窃喜，方毅的眼界本事也仅限于此罢了。
“此番多谢公子搭救。
若非公子替我求情，旁人想必也不会出手相助！”
方毅回过神来，看着气定神、面色红润的顾澜遥遥一拜。
顾澜闻言浅浅一笑，摩挲着手指说道：“你也别怪旁人不愿出手相助，实在是李昊的凶名太过骇人。
莫说今日被迫出手之人，便是家父也对救你一事三缄其口，唯恐一不小心惹火上身。”
“……”
方毅闻言眼中恨意一闪而逝，抬起头笑着说道：“公子莫要误会，老夫对老家主并无半点怨恨。
只是老夫至今为止也想不明白，这李昊为何会一直盯着我方家不方。
难道仅仅因为醒儿曾去林氏试探，他便笃定林氏灭门一案与我方家有关？
如今仔细想来，李昊应该不会这般武断啊！”
“他当然不会如此武断。
若他果真如此不靠谱，当初又怎能平定巴蜀之乱！”
顾澜冷哼一声，得意说道：“家父曾言，追查林氏灭门惨案的真凶，固然是李昊的目的之一。
但拿下你方氏家产，借机顺藤摸瓜铲除江南世家，独掌江南大权亦是李昊的目的。
他对你方氏穷追猛打，咄咄逼人不愿收手，便是为了逼迫我等世家出手相救。
到时候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调集镇魔司缇骑，把我等世家一网打尽！”
“啊？！
公子等人麾下佃户不下十万，李昊怎敢对公子等人动手，难道他就不怕引来天下大乱？”
方毅一脸不解。
顾澜冷笑一声，说道：“具体原因本公子也不甚清楚。
只是听家父分析，李昊的目的正是为了暗中掌控江南道大权。
至于他为何不担心官逼民反，这本公子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昨日家父无意中提起，李昊对你方家动手，或许也是为了试探江南人心。”
“试探人心？
公子，老夫实在有些不明白……”
方毅满头雾水。
顾澜实则亦是半知半解。
幸而相较于自断臂膀的方毅，顾氏的定海神针依旧在世。
“你不妨想想，这些日子李昊对你方家动手，原本与你方家守望相助的陈白两家又在作甚？
家父断言，李昊正是以你方家来验证江南人心，若是陈白两家以信义为先，李昊怕是早已对你方家赶尽杀绝，不会再围而不攻引诱我等世家上钩！”
“原来如此……”
方毅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中对于陈白两家的怨恨亦随之消减几分。
若非陈白两家贪婪无度，恐怕他根本没有等待营救的机会。
李昊此番用的乃是明谋，全天下皆知他在以方家为饵，可偏偏与他牵连甚重之人却不得不自投罗网。
比如陆盛。
比如眼前的顾澜。
可是，既然如此，他如今岂不是依旧身在李昊的陷阱之中？
那他逃与不逃又有什么区别吗？
“你是在担心此番亦是李昊布局，故意让本公子救你脱身？”
方毅的表情太过明显，顾澜见之好笑的问道。
方毅闻言尴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夜不能寐，让公子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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