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妈，这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了这一次大教训，我爸以后就会格外爱惜身体了。”
徐薇用双臂搂住婆婆的肩头，在一旁宽慰着。
“是呢，都这个时候了，妈你就别心疼钱了。如今能花钱救回我爸，这真的是老天爷对我们全家最大的眷顾。”
斯晓华知道，她妈就是刀子嘴而已，心里不知道有多记挂她爸呢。少年夫妻老来伴，打断骨头连着筋，别看老两口在儿女面前老拌嘴，其实若谁先走了，另一个的心也就空了。
“姨父，姨，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俊鹏开车去送送。”
“不着急，小薇，医生怎么说？”单东海依旧紧缩着眉头。
“大夫说只要过了今晚，病情稳定了，就可以酌情安排支架手术。”
“那就好，那就好。明天一早我就去银行，打到你妈账户上二十万。咱们得证明给老天爷看，咱们不怕花钱。咱就跟医生说，一定用进口的最好的心脏支架。”
“不用不用，姨父，我们这边钱都备下了。”
徐薇一脸感激地推辞着，在斯家多年，她对单斯两家的亲戚来往太熟络了。就算是眼下存在经济困难，他们斯家也不会接这笔钱。
“怎么就不用了，他们还不应该出这笔钱么？”
斯晓华的话尖脆又凛冽，一下子在走廊上炸开了。在她眼里看来，她爸的病是看工地熬出来的。单家既然心知肚明，这笔钱就应该他们做老板的出，总不能觉得是亲戚，过去对人家有恩情，就可以扯平了。
何必大张旗鼓地打亲情牌，仿佛斯家所有人都欠了他们情一样，而她是最该替父还债的那个人。
“晓华，别这么说。有句话姐不得不提醒你，身为父母，他们当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咱爸妈、姨父、姨母年纪都大了，你也该为他们想想。可能咱爸现在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没叫姨父姨母一声爸爸妈妈。”
“别说了，姐。”
斯晓华嚎啕大哭起来，金俊鹏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他心里无比感激嫂子徐薇，这个比亲姐还知心的嫂子，说出了他一直想对老婆说的话。
“晓华，如果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是姨父，你也会像现在一样难过痛哭。姐说对了么？姐知道你是一个内心多么柔软的女孩儿！”
徐薇说的动情，眼泪悄悄地溢了出来。
“姐，你明知道全家人我只给你面子，你还这么惹我哭。”晓华擦着眼泪，撅着嘴嗔怪一句，“不许你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爸他要是好不了，你们谁我都不理。”
徐薇冲单东海夫妻笑笑，看来他们的女儿已经让步了，内心的冰山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看着善解人意的徐薇，葛秀清禁不住想起了陈年往事。当年为了斯晓强留京的事更稳妥，她千方百计阻止徐薇嫁到斯家来。如今她最看不起的小县城姑娘，竟然毫不介意过去的罅隙，帮他们单家解决了那么大的难题。
可她当年连个小城姑娘也不是呢。后来她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也看不起底下的那些人了。说到底，还是她忘本了，得了严重的阶层病。
在医院守了一个来小时，没见重症监护室传来任何不妙的消息，单东海夫妻准备起身离开。
人一上了年纪，这身体各个螺丝钉部件都开始造反。和斯全国一样，单东海也早就被高血压预订了。早几年他的肺里还体检出了癌细胞指数略高，还是托在美国留学的外甥女斯晓梅搞到了深海鱼油，吃了一年多才恢复正常。
所有的病都是熬出来。虽然世界上五花八门的保健品多如牛毛，但最好的养生方式不过是不熬夜。
“斯全国的家属在吗？”一位戴着口罩的中年女护士忽地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
“谁是斯全国的家属，病人陷入昏迷，请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
一时，所有人的神经又绷得紧紧的。徐薇签完字，中年女护士一脸肃穆地走回去，重症监护室的门又牢牢地关上了，里面的那个世界发生什么，外面的人全然不知，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们都如同待宰的羔羊那般，不知道命运之神接下来怎么宣判。
“赶紧问问建强，到哪儿了？”
单东海心急如焚地吩咐徐薇一句，他站起来，不停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老斯啊老斯，你这把老骨头在里面可得争点气啊，咱们革命离成功的那一天，还很远呢。
“他还有一个小时车程，一直都在往医院里赶呢。姨父，您坐下来稳稳。”
所有人又煎熬着等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有人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了。斯晓华和金俊鹏赶紧包围到门口，还是刚才那位中年女护士，她刚一开个门缝，死死把着门口的金俊鹏两口子赶忙追问一句：
“我爸他救过来没有？”
中年护士点了点头，所有人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暂时松弛过来。
“哪位家属再签一下字，现在患者病情稳定，意识清醒。没有医院的明确通知，家属请不要离开医院。”
“辛苦您了，太谢谢大夫了。我爸就拜托您了。”
“不客气，应该的。”中年护士笑笑，把需要家属签字的通知单递过来。
徐薇走上前去，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脸恭敬地目送护士离开。
她回头又看了看婆婆，想说服她回家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老两口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生死相依，今晚就遂了她的心意吧。只是这漫漫长夜，另外两位长辈还是别跟着熬下去了，既然公公已经抢救过来，也该劝他们回去休息了。
“姨父，姨母你们回吧，天太晚了，我爸也抢救过来了，你们别熬着了。”
“那不行，这一晚上我回去也睡不着，让你姨父自己开车回去休息吧。”
“你说你们一把年纪，在这里添什么乱子？我爸已经救过来了，你们不回去歇着，弄出大病来怪谁？！”斯晓华又气势汹汹地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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