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李景隆离开，朱高炽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若是家里土地贫瘠，种不出粮食，那该怎们生活？”
老板娘听了这话，轻轻的捋了捋袖子，好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敞开劲说了起来。
“咱们都是贱命一条，怎么着不算是活着，运气好的，和咱一样，谋到一个小摊子，生活也算是过不去，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去城外的大庄园里面当佃户，出苦力！”
“日子紧巴巴的过着，辛苦一年，卖了一身的力气，眼睁睁开着粮食从自己眼前被运走，连个温饱都混不上！”
“又或者，城里面那个大户要修宅子，可以去做工，但毕竟不稳定，倒腾来，倒腾去，终究还是坠落在泥潭之中，惹得一身浆！”
听到这话，朱高炽已经是有七分肯定心中的想法了。
国库几乎每年都会特意的给凤阳拨一批银子，用来发展建设，如今看来，这些钱是一分都没有落到百姓的头上。
而权贵手里面聚集了这么多的土地，肯定不会全部都种粮食，所谓城外面的庄子，想必应该是用来种什么棉花之类的东西，借助着老爷子的恩泽，来往自己兜里面添金，真是好想法！
“老板娘，你知道城外庄子的地租是多少吗？”
老板娘摇摇头，她没有种地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有了解过。
“这咱虽然不清楚，但应该也不会低，大那是这种靠着老天爷吃饭的，毕竟还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就像是去年，虽然是丰收年景，但依旧是有好多佃户倒欠了租金，到现在还在还呢！”
“什么？”
朱高炽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地主的贪欲是无穷尽的，他们会想法设法的用增加地租等方式从佃户的手中压榨利益，但也会维持一个平衡，来达到长久盈利的目的。
可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佃户欠地主的租金，那么就说明地主已经不满足这些毛毛雨的，想要榨干佃户身上最后的一分钱。
而且从侧面来看，这一进程应该持续很长时间了，怪不得老爷子在年前就叮嘱自己，要早日回故乡去看一看，地主欺压百姓可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形成的现状。
不过好在，由于商税的推行，已经有一部分百姓和老板娘一样，从庄子中脱身，投入商贩行业，这样至少能比以前过的好。
“殿下！”
正当他思索之际，李景隆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本卷宗。
“哼！这个韦县令，竟然还派他的师爷在府衙中看着，不让臣去查探案牍库，但他忽略了一点，臣是个武人！”
“在来的路上，臣已经粗略的看了一下，城外的庄园建立西城门外五十里出，而其主人所掌控的地契，大概有一千多份，殿下臣数算不好，您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展开卷轴倒具体的位置，递给了朱高炽。
数千个数字映入眼帘，下方应该是做好的统计的，但上面去沾染上了一团新鲜的墨迹，像是被人故意涂改了一番。
看到这个痕迹，朱高炽心中就升起一股怒火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隐瞒。
不过区区一千个数字的加法而已，他心中可是有人帮忙的，几个呼吸之后就得出了答案。
“一万三千多顷！”
“怎么这么多！”
李景隆听到这个数字也是被吓了一跳，他依稀还记得，十几年前，凤阳权贵手里掌控的土地只是这串数字的零头。
身为皇帝的故乡，土地开垦的多这很正常，但这些土地若是都掌握在官家和权贵手里，那就显得很是奇怪了。
“地租的价格在那里？”
略带怒意的声音将李景隆从回忆之中唤醒，他连忙拿回卷轴，展开到对应的地方。
“一年竟然要五百个银币？”
这何止是天价，五百银币就相当于是五百两银子，就算是放在京城，这么多钱也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舒舒服服的生活一年了。
而此刻在凤阳，佃户们不仅要拿出这么多钱，还要辛辛苦苦的劳作一年，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若是种出来的东西不值这么多钱，那么欠下的租金就会越来越多，直到难以偿还。
“这租金是怎么确定的？”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
“殿下，上面说，是由每块土地的价值确定的，而且基本上都是官家说了算，收成不好，百姓也只能自认倒霉！”
李景隆快速翻看着手中的卷宗，此刻也是有些生气，朝廷免了百姓的税赋，地主却依旧是将他们推向的深渊。
知晓了凤阳土地现状之后，朱高炽就没有了继续享用美食的心思，草草的结了账，离开，就连大街之上的灯火璀璨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一边走，李景隆也是在慢慢解释卷宗之上的内容，凤阳是老爷子的故乡，立国之后，他第一个想着的也是凤阳，以至于差一点，就将凤阳当作了大明的京城。
所以，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对此地也算是“特别照顾”了，很多老朱家的亲戚都受到了封赏，而对于农人，最好的赏赐其实就是封地了。
仅仅是过了七八年，凤阳的庄子就一个接着一个建立，土地都收拢了过来，也就形成了最开始的地主。
可种好了自家的地，他们并不满意，随后逐渐就将手伸向了属于百姓的土地，野心逐渐膨胀，最终也达到了一万三这个恐怖数字。
其实归根究底，这些地就是他们老朱家的，只不过交给了当地权贵去打理，这才形成了今天这般局面，仔细说起来，他这个朱家孙儿也有责任。
“凤阳的粮食和产物一般运往那里？”
朱高炽轻声问道。
“殿下，凤阳也是粮仓之一，淮西范围内的军队都依靠它吃粮，所以每年都会至少储备可供五万大军使用的粮食！”
“军粮，我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有那个地方，种地产出军粮，百姓还能吃不饱饭，甚至还倒欠租金的！”
朱高炽脸色彻底阴冷了下来，朝廷收取军粮，一般价格都会比市场高出一大截，为的就是照顾百姓的生活，如今，凤阳的百姓非但没有吃到这股红利，甚至还被天价租金给压制得喘不过气了，更何况，还是在老朱家的地界上。
“收军粮的凤阳，百姓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若是传出去，老朱家的脸往哪里放，恐怕这个军粮的差价也被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僚给私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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