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忘川此刻的态度，也绝不是随便就能敷衍过去的了。
无奈之下，月老只好说：“有些事，你不记得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你额头上的这个印记，就是你自己为了忘记当初的事所封印的，那么，你还觉得，你忘记的是什么好事吗？”
忘川一愣，随即明白了月老言下之意。若是好事，自己当初又何必要忘记？既然不是好事，那又有什么想起来的必要？
可他看到的，明明是那么温馨的场景，他实在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自己痛苦到宁可忘记那段回忆。
片刻后，忘川对着月老行了一礼：“晚辈受教了。”
“还有一事，不知月老是否知道？”
“你说的是苏家的那个客人吧，当年陈家的小公子。”月老长叹一口气，“当年他死里逃生，竟意外被那道士收留，也是缘分了……”
“晚辈记得，那孩子出生后的满月礼上，曾来过一位老道，对苏老爷直言那孩子眉心胎记乃不祥之兆，而听灵婵所言，当年的那老道与收留陈家小公子的那位，应当是同一人。”
忘川欲言又止。
月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不知这二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忘川道：“可若只是普通的道观，他又怎会知道半神之域？这明明在天界也是秘密，一个人类道士，又是如何知道的？况且，他已经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其他人，这样下去，只怕要出大事。”
二人陷入两人沉默。这事确实有些蹊跷，连月老也参不透其中的原委。只是那老道如今已然与世长辞，若是想从他身上下手，便只得前往冥界，只是如今天界与冥界的关系势同水火，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今唯一的机会，便是从那位陈家小公子身上寻找蛛丝马迹。
只是他如今已经离开长安，再去寻找又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心力，一来二去怕是会耽误前往半神之域的进程，这两件事孰轻孰重，月老还是分得清的。
几经斟酌后，月老对忘川道：“这事你不必插手，我会让各地的土地公寻找那人的下落，你要抓紧动身前往半神之域，一旦拿到三色堇，便立刻回来，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是，那便麻烦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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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将至，夜色微醺，苏浅汐一整个下午都在安抚灵婵，现下才得空回自己房里休息，长廊上，除了她空无一人，虽已入夏，但风却有些凉飕飕的，，吹得她不由得环住了自己。
蓦地，她忽然觉得肩膀上多了些重量，然后一股暖意便席卷了全身。苏浅汐身躯一震，猛地回过头，只一眼，她便安定了下来。
“风还有些凉，”忘川将手中的披风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小心些别着凉。”
苏浅汐心里顿时被一股暖流所包围，她轻轻唤了一声“阿川”，原本哭丧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便继续往前走着。
“脸色不好，”忘川冷冷的瞟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出什么事了？”
苏浅汐自顾自的向前走着，听到他如此问，便想起今日灵婵对她所吐的苦水。
几个时辰前——
忘川走后，苏浅汐便陪着灵婵回了她的房内。一进门，灵婵便丧丧的跌坐在榻上，垂头丧气。苏浅汐紧跟在她身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一扭头，便看到了放在灵婵床头的那封信，她走过去，拿起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暖黄的宣纸已经被蹂躏的皱皱巴巴，想是她拿在手里看了许多次，那纸上的字迹也变得氤氲模糊，有些都已经认不出是什么字，她想，应当是多次被泪水浸湿的。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灵婵低着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明明都答应我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的，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苏浅汐沉默不言。
“他就是一个傻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还去寻找什么永生之法！不自量力！蠢货！”
苏浅汐依旧沉默着。她想，她或许是能明白陈景元的。
“明明嘴上说着不在乎我是不是人，却还是干这么蠢的事！我再也不相信他了！就让他死在外边吧，我就再去找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人嫁了，再穿着嫁衣到他坟前去，让他后悔去吧！”
苏浅汐无奈轻笑一声。她太了解灵婵了，嘴上越毒，心里越在意。她眼睁睁的看着灵婵一边骂，眼角的泪一边流，不多时，她已经哽咽的出不了声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灵婵的哽咽声，和苏浅汐止不住的叹息。
“好啦，你别瞎想了。陈管家也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啊！他有这份心，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小姐，你说，难道，差别太大的两个人真的不可能在一起吗？”
苏浅汐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一刻，她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了忘川的身影。他玉骨云衫，明雪澄岚，是天上的神明，而自己不过是这偌大的长安城中一个普通的人，这样的他们，可能在一起么？
这个问题伴随着苏浅汐一整个下午，她似乎把自己圈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之中，无论如何寻找，都没有方向，更没有出口。而这会儿忘川问起，她又陷入了沉思。
其实原本就有许多事，忘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她因由。忘川为何而来，何时来的，自己为何能看到他而旁人却不能，他为何只陪在自己身边，为何无缘无故帮自己这么多，还有那个梦境……
有些事，发生的太过理所当然，时间久了，就会让人忘记它最开始的样子。这些事，她从不细想，可如今一旦开了一点口子，那么下面的，就会逐渐浮出水面。
苏浅汐忽的止住了脚步，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忘川陪在她身边，也一并停了下来。
有些事，自己想不明白，不如直接询问当事人，也免得夜长梦多。
苏浅汐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忘川那清冷的目光。这突然而来的对视让忘川不由得一愣，苏浅汐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她的目光有种莫名的穿透力，像是要将自己看穿，这让忘川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在他将要开口询问时，苏浅汐淡淡开口道。
“阿川。”
她的目光依旧犀利。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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