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很简陋，就在厨房后面又加盖了一间小矮房，可是里面除了两三只大水桶和最角落的一个马桶，啥都没有，怎么洗？
大水桶里倒是有水，张扬瑞伸手试了一下，居然是凉的。不会这么狠吧，虽然是春末夏初，但这天气洗冷水？
张扬瑞认命地笑了笑，这像是黄梅会做的事。
正当他脱掉外套时，黄梅拎着满满的一桶水进来了，桶里冒着热气。
一大桶热水不轻，狭小的空间里能清楚听到黄梅放下水桶后微微的喘息声，“这里没有热水器，凑合着洗。”
“你为什么不叫我来提？你不知道你现在怀着孩子吗？”震惊过后，张扬瑞急声道。
黄梅的眉眼之间很冷，像初遇她时的样子，张扬瑞想，是不是这里的山水养就了这种人，宋亦辰也是这样拽拽的鬼样子。
不想看到黄梅对他这么冷淡，张扬瑞跨出两步就将黄梅硬拉进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感觉，终于让两个多月的相思一泻而出。
黄梅挣脱，被张扬瑞死死抱着，然后她就打，打他的背，他的手臂。打完是咬，张扬瑞刚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T恤，一咬就咬得很深。
尽管如此，张扬瑞还是没有撒手，像跟自己斗气一样，怎么也不肯撒手。
忍着痛，张扬瑞沙哑的声音问道，“想我了没？”
黄梅松了口，拼命摇头，“不想。”
“狠心的女人。”张扬瑞笑骂道。
张扬瑞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但黄梅一向口是心非。
“松手。”久违的拥抱带来的情绪的激动过了之后，黄梅又恢复成冰冷的状态。
“再抱一下，就一下。”张扬瑞见识过黄梅的威力，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所以他求道。
“没有你在身边，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对付黄梅的杀手锏就是服软，扮可怜。张扬瑞不是特意，几年的相处已成习惯。
黄梅果然没有再推开张扬瑞。
吃晚饭时候，黄有光踏进家门，一照面便愣了神。虽然沉着脸，但还是问了声，“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四点多到的，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黄母替张扬瑞回答道，将一锅大头菜烧五花肉摆上桌面后转身又进了厨房，将热好的黄酒放到黄有光前面。
“要来一点吗？”山里人家没什么好招待的，一杯黄酒就是待客之道。
黄有光倒的酒，张扬瑞不敢不喝。黄母是个妇道人家，毕竟心软，但黄有光不一样，他是一家之主，还是一村的父母官。更何况他还对不起人家的女儿。
还是黄母替他解了围，“要喝自己喝，他还是一个孩子，哪喝得惯你这酒，又辛又辣。”
“想做我黄有光的女婿，这点酒喝不了？老宋家那小子都能干掉小半盅。”
“爸，亦辰哥他打小喝起，哪能一样？”
看着张扬瑞喝酒时那张皱着眉头苦哈哈的脸，黄梅也帮腔道。
要说这女儿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养这么大不说，受了委屈就往家里跑。现在人一上门，又向着自己的男人了。
没用，留不住。
“没事，多喝喝就习惯了。”张扬瑞说完，仰头又倒了一大口。
酒精烧过他的食道，禁不住想呕吐。就像黄母说的，这酒是这里人家酿的，辛辣不说，味道还很怪，像野果子馊掉一样。
“不会喝就别逞能，我跟你说，这酒后劲足着呢。”
知道黄梅在心疼他，在护着他，张扬瑞傻呵呵地笑。
“快吃点东西垫垫胃。”黄母将一盘炒粉丝推到张扬瑞跟前。
“今天来做什么？”几杯老黄酒下肚，黄有光打开话匣子。
“我来接黄梅回去。”张扬瑞回答毕恭毕敬。
“接回去？接回去打掉孩子吗？”筷子被用力地拍在八仙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碟都抖一抖。
张扬瑞陡然冒出冷汗。从他来到，黄母和黄梅都只字未提他的混账事，黄有光一句话便让他坐不住。
“不、不是的……”张扬瑞话都说不利索。
“饭桌上提这些做什么，先吃饭，有话吃完好好说，别吓到孩子。”黄母将话题扯散掉。
“孩子？都快当爸的人了，还不知轻重。”
张扬瑞被训得连筷子都不敢动，黄梅也不敢再吭声，她得让她爸将心里的这口气吐出来，不然就太没良心了。
有难的时候就回来，没事就踢走父母，天底下没这样只占父母便宜的事。
“化肥和农药拉回来了吗？”春耕过去了，现在忙着施肥，夏天田里的虫也多，施了肥，打了药，等秋天了才有好收成。
黄母避重就轻地换了一个话题，黄有光也骑驴下坡，“拉回来了，都放在大队，明天统一发。”
“今年都下好几场的春雨了，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
黄母说着吉祥的高兴话，黄有光也难得一展笑颜，“还早，别高兴得太早。”
“呸呸呸，乌鸦嘴，凡事都要想着好，哪有人像你这样老是触霉头。”
黄有光笑声更爽朗，夹了一块五花肉到黄母碗里，“你这都是封建迷信思想，跟你说多少遍了，脑子不开化。”
“知道，就你最开化。吃饭，不能老喝酒。”
黄梅不懂，张扬瑞更不懂，但黄母看得出来黄有光其实是高兴。一高兴就爱多喝几口。
刚才他一直逼着张扬瑞，并不是真正想为难他。养的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还没结婚就先有了孩子，这在大山里是破坏名声的事。幸好黄梅是在Q城，村里人问起，也好有说法。
在黄梅和张扬瑞吵架的两个多月里，黄有光感到气愤，但更多的是替黄梅和孩子担忧。
万一张扬瑞一直不肯要孩子，总不能硬逼着他要吧？
生女儿就是这点吃亏，万一遇到一两个渣男，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今天突然看到张扬瑞，黄有光知道有门了。
高兴之余也堵心，憋了两三个月的怨气不说出口，咽不下。但说过了，怕又把张扬瑞给气走，那黄梅就真的要砸在家里了。
看着黄有光一口一口喝着老黄酒，黄母感到心酸。
天底下真正懂得父母的良苦用心的孩子有几个？
甜未先甜，苦都是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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