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此话一出，屋子里静了静。
郭玲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她有些不自在的转过眼，这么多年，她在美国算是风生水起，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是那种做任何事都雷厉风行，无所畏惧的女强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想起那个在汽车后面跑着哭喊着的人影，内疚和后悔就会瞬间将她包围。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那一声声的哭喊，还有那渐渐模糊的小小身影……
她知道，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因此，她这次回来就是要把他带走，给他最好的生活，即使永远都补不回来他成长的陪伴，可她会尽全力去弥补。
郭玲拿起水喝了一口，慢慢开口道：“我和你爸爸小时候便认识，算是青梅竹马，他不喜欢学习，整天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瞎混，他一直都喜欢我，但我当时一门心思考大学，就拒绝了他，后来，在我高考之前，他又跟我表白，被我拒绝之后，他把我强了。”
魏盛一怔，转头看向她，女人素净的面容带着几分疲惫，眼角处也多了几条岁月的痕迹，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风淡云轻，好像与她没有关系，可细看，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根本不可能释怀！
“他把我关在一个仓库里，整整三天，我也错过了高考，后来……我怀孕了，被他知道后，他就来我家求婚，我爸妈是非常古板的人，他们认为我已经失去了贞洁，况且怀了他的孩子，就同意了。”
“他家条件不好，你爸爸还整天喝酒抽烟，我闻不得烟味，就经常和他因为这事吵架，然后，他就打我，往死里打的那种。”许是想起那段痛苦的过往，郭玲下意识的将外套拢了拢，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后来，我就流产了。”
“你奶奶迷信，觉得流产的人不吉利，就把我一个人丢到外间的小屋子里，那年冬天下了很厚的大雪，我一个人在那个小屋子里待了一个月，差点冻死。”
“之后，我就怀了你，并且顺利的生下了你。”说到这里，郭玲的眼中多了些温柔，淡笑着说：“你小时候很可爱，总是咯咯的笑，每次看到你，我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魏盛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开口道：“那他还……打你吗？”
“打，怎么不打，人的本性是最难改的，和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没有关系。”郭玲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不是一个脾气好的，更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就和他整天吵，然后打。你奶奶那时候和我们住在一起，她疼孙子，但更疼她的儿子，每次在我们打仗的时候，她就会帮她儿子打我。”
“奶奶？！”魏盛惊到了，他不敢相信向来温和慈祥的奶奶会干出这样的事。
郭玲看向他，语气淡淡的，“小盛，我知道你奶奶对你一直很好，我也很感激她照顾你这么多年，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她曾经对我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就是事实。”
“我也不是想让你对谁改观，你依然可以把她当成你最爱的人，妈妈只是想告诉你所有的事，如果你觉得我在她去世之后才说出这些事让你觉得很为难，或者在心里骂我怨我，我都无所谓。”
“我不是她女儿，她也没有把我当家人看待，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对她尽孝道，更没必要在她坟头装出一副好儿媳的样子，甚至，我也不会在她去世之后怀念她的好，因为对于我而言，她真的不可原谅。”
魏盛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紧的皱着，郭玲想，他应该无法接受他最爱的奶奶居然是这样的人，或者他在埋怨她说了他奶奶的坏话。
反正不管是什么，郭玲都不后悔和他说这些。
“之后你爸出车祸死了，你奶奶也病倒了，我当时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要不走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所以，你就走了，也不要我了。”魏盛看向她，目光淡淡的，但落在郭玲身上，只觉得被一阵心慌。
“小盛，我……”其实她应该说一些好话的，这样他会更愿意和自己离开，可郭玲却认为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与其撒谎让他心寒，还不如实话实说。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去美国是个什么情况，我真的不想让你和我去受苦，而且，”郭玲顿了一下，道：“我真的恨盛家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你爸爸，他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
“所以，你也很讨厌我，对吗？”
郭玲有些慌了，“不是！小盛，妈妈怎么会讨厌你，那时候我只是想着赶紧从这里逃走……”
许是觉得越说越错，郭玲干脆直接说道：“小盛，不管我有什么苦衷，我终究是对不起你，你给妈妈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好吗？”
她放低姿态，几乎是恳求的问道。
魏盛没有立刻回答，他相信她说的那些事，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不然也不会承认她当年就是不想带他走。
只是，十几年的分别，他心里有怨。
放在桌子上的面撒着少许葱花，上面窝着两个荷包蛋，看上去很是诱人，可要想端起来，需要考虑考虑，万一很烫手呢。
郭玲也看出他的犹豫，并不催他，只是起身去了房间，将自己新买的药拿出来，温声道：“你脸上的伤需要涂药才好，妈妈给你上药好吗？”
魏盛下意识的想要说“自己来”，可看到她的脸，突然转了口，“好。”
郭玲心中一喜，眼中有了几分惊喜，甚至有些激动，她小心翼翼的为他涂抹伤处。
他这些伤很明显是被人打的，离的近了，郭玲还看到他脸上细细小小的伤疤，有的甚至很深，可想而知他这些年受了多少欺负。
郭玲的眼中满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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