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中关了好几日，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成珹当真是一点也没有了中举后的春风得意了。
看着家徒四壁的家，他只觉得无比疲惫。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天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真的感觉冤枉。
可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他要杀张香巧，连他的两个亲生孩子都这么说。
以至于成珹在牢中一度都怀疑人生了。
幸好，在他即将陷入绝望之时，老太傅出现了，并相信了他的冤屈。
带着这股子气，他看向缩在角落里，抱在一起小声哭泣两个孩子时，忍不住皱了皱眉，生出一股厌恶。
老太傅这次来是想要接他去京中书院提点一番，方便他备考即将到来的进士考试。
可如今他家中无人，就算再觉得照顾孩子麻烦也不得不带上他们。
心中不喜，出口的话便带了情绪：“哭什么哭，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老太傅为官多年，眼光何等毒辣，见成珹这般表现，心中对他的观感又降了一些。
老太傅之所以愿意为成珹作保，是因为他看出来成珹真的没有说谎。
成珹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冤枉的，他为自己喊冤时的情感自然没有作假。
所以老太傅与他聊过之后，才会相信他。
会相信成珹，更证明老太傅目光如炬。
可如今，看成珹的行为，老太傅却忍不住皱眉。
此人杀妻应是冤枉，但这性子却似乎也并不那么端方。
不过，想到他出生这样偏僻落后的村庄，只靠自己苦读便能取得那样的成绩，确实是有大才之人。
罢了，老太傅叹口气，只要不是太大的人品问题，也还是可以慢慢教，慢慢扭过来的。
以后有他看着，必不叫成举人走错路。
很快，成家三口收拾好了东西，上了老太傅的马车。
因着两个孩子之前的态度，成珹并不想与他们说话，自顾自拿了本书开始看。
婉琰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冰雪聪明的。
她眼睛一转，迅速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铁锤留下的那几本书，一副乖巧的模样向父亲求教。
“阿爹，你……你可以继续给我们讲讲这些书吗？”
“继续？”成珹一愣，反应过来，“张氏教了你们读书？”
婉琰和泰清齐齐点头。
成珹翻了翻手里的几本书，都是些启蒙之物，但也足够他诧异了。
书上那些娟秀小字写得很不错，看起来也是苦练过的。
没想到张香巧一个村女竟还有几分学识，而且还愿意教导几个孩子读书习字。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晚他回来时，张香巧含羞带怯的面容。
成珹忍不住叹了口气，若非出了那等怪事，他也是愿意好好待她的。
只能说这位张家娘子着实没有福气。
若是铁锤得知他心中所想，必会反问他一句——
什么福？贴钱贴人给你带孩子的福气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这是那位张家娘子写的字吗？”老太傅从成珹手中拿过一本书翻了翻。
“嗯，姐姐很厉害的。做饭也特别好吃。”成家姐弟俩说起张香巧来，皆是一副骄傲模样。
老太傅不禁对这位张香巧生出几分兴趣来：“不对啊，她是你们的继母，你们怎地叫她姐姐。”
“她说爹爹骗了她，她等爹爹回来便和他和离。她只是出于仁义照顾我们四个月，所以不让我们叫她娘亲。”泰清实诚道。
看着书上的字迹，脑中闪过张香巧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凄惨模样。
老太傅摇了摇头：“倒是个有想法的姑娘，可惜了。”
“爹爹，你给我们讲讲吗？”婉琰动手将书翻到郭巨埋儿那一页催促道。
成珹不疑有他，一板一眼将故事念了一遍。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对孝道极为推崇。
成珹为了获得老太傅的青睐，在讲这个故事自然也是夸赞了一番郭巨的孝心动天。
随后，他还趁机给自己贴金，惋惜自己不能对早逝的爹娘尽孝。
一心讨好老太傅的成珹自然没有注意到，婉琰和泰清神情低落下去。
问之前，婉琰还心存侥幸，侥幸的期盼张姐姐是骗他们的。
可如今，她最后的侥幸也被打破了。
爹爹真的是打心眼里认为这个故事是对的。
也是啊，爹爹今日不就为了钱把兰蕙阿姐给卖了么。
那等哪天再缺钱，可不就要卖他们或者埋他们了。
铁锤就这样轻轻松松给往后的父子反目成仇埋下了第一个心结。
***
成珹出发后不久，铁锤也悠悠“醒”了过来。
县官对此案很重视，当即赶了过来问话。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铁锤躺在床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凄惨模样，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被逼得紧了，就抱着脑袋喊疼。
好端端的突然又晕了过去。
县官只能离开张家。
回去的路上，他对着身旁的师爷长叹了口气：“你觉得她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害怕成举人以后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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