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红英一阵沉默，孝儿爹轻轻笑了笑。
“我当时以为，只要把桃树种下，来年就能结出果子。结果，一直等到你成年，这棵树，连花儿都没有开过一朵。”
赵红英回神，看着如今满树的桃花，取笑她，“连桃树需要嫁接都不知道，孝儿哥，你小时候也不怎么聪明。”
那声已经忘在记忆尘埃里的‘孝儿哥’从嘴里脱口而出，赵红英自己都愣住了。
自从有了孝儿之后，她似乎……再也没有这样喊过他？
孝儿爹眉眼柔和，“是呀，你的孝儿哥小时候的确不太聪明。不过，若不是这样，你又怎会信守诺言嫁给你的孝儿哥呢？”
赵红英怔，“……”
她想起来了……
当年嫁给孝儿爹，源自于一个玩笑。
她笑话孝儿爹种出来的桃树永远结不出果子，孝儿爹不服气，便跟她争执起来。
当时年轻气盛，都想争一口气，谁也不愿意服输。
赵红英脑子一抽，就冒出句：你要是能让这颗桃树结出桃子，我就嫁给你！
来年，可想而知……
孝儿爹背着一大背篼鲜艳的桃子来到赵红英面前，笑嘻嘻的说，“红英，我赢了，你嫁给我吧！”
赵红英抬头，眼中多了一丝冷笑，“孝儿爹，其实……你不是不知道嫁接，而是那个时候就开始挖坑想要引我入坑，对不对？”
孝儿爹抬头望着天空，不解释，也不否认。
赵红英冷哼一声，“过去这么多年我才明白……傻子居然是我自己！”
孝儿爹笑着收回目光，紧紧将赵红英抱住的同时，嘴里还不忘理所当然的说。
“没办法，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不用点诡计，如何能为自己找到这么善良贤惠的好媳妇？”
一时间，赵红英竟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
孝儿爹认真的看着自己怀中的人，语气放缓，“红英，当年骗了你，是我的错。”
“所以，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照顾你，对你好，以此当做当年欺骗你的……赔偿。”
赵红英伸手盖在孝儿爹唇上，恶狠狠的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是不能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赔偿我，我，我就……我就把你忘了！彻彻底底的忘了！”
赵红英傻傻的想。
她都发狠了，他应该不敢再提前离开自己身边了吧？
孝儿爹失笑，轻轻拉开她的手，“桃树见证，我若不能一辈子对红英好，便让我永埋桃树之下！”
“孝儿爹！”赵红英没能拦住，面上露出了惊恐，“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孝儿爹握住她的手，轻笑，“是承诺……”
“红英，我若是提前离开你了，你便将我埋在这颗桃树之下，化为肥料。这样，你每年吃桃子的时候，都可以拿我泄愤了。”
赵红英不住摇头，“不要，我不要！你要是敢提前离开我，我，我就把这棵树砍了！”
从这个时候，孝儿爹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么？
所以……
她当时怎么那么笨，那么蠢，居然一点没有从孝儿爹听出一点不对经的地方？
如果她当时能听出来，可以早一点带孝儿爹去城里大医院检查，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对！
去医院！
她现在就带孝儿爹去医院！
赵红英抓紧孝儿爹的手，“孝儿爹，我们去城里，我们现在就去城里大医院检查！”
那个始终带着微笑的清俊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笑容那么温柔，神情那么深情，那么真实……
可无论赵红英怎么拉他，就是拉不动。就仿佛，他整个人定在了土里，生根发芽一样！
他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笑……
赵红英着急了，一边劝，一边奋力的想拉孝儿爹走，“孝儿爹……我们走……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赶紧走……”
拉着拉着，赵红英发现，面前的孝儿爹，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一种自己又要失去孝儿爹的感觉爬上心头，赵红英真的害怕了，“孝儿爹，孝儿爹，孝儿爹……”
在赵红英的喊声中，世界好像突然静止空白了……她迷茫的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
“红英，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赵红英忽地回神，“孝儿爹，孝儿爹你没走？你，你没有离开我？”
她的眼泪，似春天的雨，滴滴答答的流下来，看得人心里生疼。
孝儿爹皱眉将她抱住，“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赵红英深深的望着孝儿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没，没什么……就是突然，就是莫名其妙想哭……”
孝儿爹笑了，“你呀，这么大人，还跟个孩子一样。”
赵红英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就只想赖在孝儿爹怀里。贪恋着只属于自己的温暖和温柔。
孝儿爹轻叹，“你如果不想回娘家，孝儿我去接就是了。”
赵红英抬头，眼中一片茫然，“接孝儿？”
孝儿爹怪异的看着她，“你忘了？妈答应帮我们照顾三天孝儿，今天已经第三天，该去把孝儿接回来了。”
赵红英点点头，“我去接吧，你留在家里，免得那些人又想欺负你。”
娘家嫌弃孝儿爹穷，每次都不给好脸色，说话还阴阳怪气的。所以她一直都不愿意让孝儿爹回去受气。
孝儿爹眼神晃了晃，似清了下嗓子，“呃……那好吧。”
赵红英，“孝儿爹，我先去接孝儿，等我回来，马上带你去城里医院检查身体！”
孝儿爹身体似有一颤，唇边却带上了笑，“我好好地，去什么医院呀……”
赵红英瞪了他一眼，“跟你解释不通，等到时候去医院检查后，你就明白了！”
“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免得孝儿在那边被人欺负！”
孝儿爹失神的挥了挥手，那双平日里充满了温柔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不如以前明亮了。
灰蒙蒙的，看着，没什么生机了。
赵红英想着，赶紧把孝儿接回来，然后带着孝儿爹一起去医院检查，早检查早治疗……
她走得很快，一直是小跑着往娘家方向去。
突然脚下被绊了下，身体差点没控制住栽倒在旁边的冬水田里。
赵红英堪堪稳住身体，透过水面，看着上面倒映出来的脸，突然醒悟……
“孝，孝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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