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再慢慢地减速，停下来，转身。
“你真是小海？不，不是‘疯子’？”
他将信将疑，别扭的腔调里藏着哭过的颤音。
明明是一个倔强冷漠的小孩，可瞧着他这样，薛海却忍不住地想要亲近，想要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落得眼前这副田地了。
“是呀，我真的是小海！额，不是疯子。”
“你再仔细看看我。”
薛海恍然大悟的同时，有种忍俊不禁的冲动。
敢情，他把他当做……
这样说来，是得被吓哭了。
面前的薛海长高了不少，之前因为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导致个子比同龄人矮了一大截，连当时小他两岁多的凌东身高都比不过，现在的薛海不仅高出凌东一个脑袋了，黑瘦的特征也跟着缓和了不少，穿着校服，五官还是当初的五官，自信了很多，怪不得凌东一眼没有认出他来。
很快，凌东就收敛住了脸上的冷意。
他眼眶微红，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委屈，变脸的速度也让人咋舌。
“小海哥，你能帮我联系我的小姨吗？”
离家出走的一路上，他谁都信不过，一直埋头赶路，连走错了路都不知道。要不是被薛海看见了，他再怎么走，也到不了庄园的。
他心里有怨，所有人都欺骗他，小叔叔食言了，没有来看他，奶奶也没有带他离开那里，反倒是他发现他们都在变相地阻止他和素素见面。
“你和你小姨走散了？”
“你是迷路了吗？”
薛海凑上前，关心道。
若是这样的话，就可以很好地解释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狼狈不堪了。
“嗯，我找不到她了。”
“哇——”
“我好想小姨呀，他们所有人都不让我见她！”
各种情绪积压在心里，被薛海这么一问候，凌东哭了个痛快，连带着小脸上的红晕也愈发明显了。
“你别哭！”
“你别哭了！”
见他又哭了起来，薛海使出浑身解数来哄着，但效果甚微。
这时，他也发现了凌东脸色的不对劲，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只感觉烫手。
“凌东，你发烧了？”
“你体温好高，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他神色一紧，张大了嘴巴。
“呜——”
“知道，我知道我自己生病了，你帮我联系素素，好不好？我想她了，我要见她……”
凌东重复着要见殷素素的话。
在薛海的眼中，他看到了友好和关心，便卸下了防备。
此时的他浑身脏兮兮的，双颊烧得红彤，小可怜一枚了。
“我帮你联系！”
“我能帮你联系你小姨的，你记得电话号码的话，我们就可以联系上。”
“但我身上没有手机，你要和我回家里。我妈妈有手机。”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薛海再三保证了一句。
“好！”
凌东回答得很干脆。
他揩了揩眼泪，小脸黑一道，红一道的，埋汰得不成样子了。
薛海却丝毫都不介意，他一再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着，“你还好吗？你烧得太厉害了，得赶紧想办法退烧，不然，你会烧成傻子的！”
傻子？
在还没成傻子前，凌东先傻眼了。
“哇——”
“我不要当傻子，我不要当傻子！”
他哭得又急又凶，小身子害怕得抖动了起来。
这可把薛海给吓坏了。
“我这是假设，不是真的，烧成傻子是最坏的结果了，你可以退烧的，我这就带你回我家，让我妈妈想办法给你退烧，不会让你变傻子的。”
意识到凌东当真了，他赶忙宽慰。
“不当傻子，我不要当傻子！”
病来如山倒，刚才还一直强撑的凌东在认出薛海后，状态更差了，他嘶哑着嗓音，微红的眼眶肉眼可见得红肿了起来。
在不认识素素之前，他活得就像个小傻子一样，他们就那样养着他，也不让他接触外界，更别提学知识、学文化了，经历过多姿多彩的生活，他才不甘心再回到那样的状态，所以，他才会离家出走，他更不要当什么傻子！
素素，他好想素素呀！
小姨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好好好，不当傻子，是我说错话了！”
后面薛海带凌东回家了，他们本来是很快就能联系殷素素的，但凌东的高烧来得迅猛，整个人烧得模模糊糊，连带着电话号码都记得稀稀拉拉，只能等他好点再做打算了。
……
殷素素起床的时候，小凌宸和凌靳言都不见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凌靳言有和她打过招呼，说是去接凌东，已经有了他具体的下落。
小凌宸则被刘妈抱去照顾了，应该是去吃辅食和遛弯了。
她没敢赖床，理清了思绪，换好衣服，就下楼吃早餐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行动自如的凌靳风。
他不是要坐轮椅的吗？
他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了？
震惊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餐桌旁的柳心怜。
她面如死灰，瘦削的脸上透着不对劲，看得人心里毛骨悚然的。
“很惊讶？”
“凌靳言是怎么和你说我的？”
他睁着邪佞妖冶的眼，双手环胸地直立站着，一旁就是他的轮椅。
很显然，这话，他是冲殷素素说的。
她无处可逃，硬着头皮地走了几步，临了，拐了个弯，准备溜到外面去。
只要能不和他正面对上，她去哪里都可以，但谁曾想，就是有这么得凑巧，她准备吃早餐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人竟也在餐厅里。
那她只能先去别处躲躲了。
“站住！”
“我让你走了吗？”
凌靳风的脸色骤变，浑身戾气暴涨，恼怒的情绪在她俩看来，来得莫名其妙的。
殷素素定住了。
她很想知道，她怎么就不能走了？
就因为她不搭理他？
她犯得着搭理他吗？
他也不看看自己都做了哪些的荒唐事！
咋办？
她该怎么办？
走，还是留？
走的话很有可能会激怒凌靳风这颠公，他如今能走路，几下的功夫，还不得逮着她吗？
留的话，又很显得她没出息了，是个任人宰割的软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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