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欺骗是出于善意，也会刺伤对方敏感紧绷的神经。
他们需要的不是另眼相看，也不是需要把他们当成易碎品供起来的小心翼翼。他们要的非常简单，那就是平常心的对待他们。
可即便是对曾经也受到过相同境遇的陆羽来说，这也非常难做到。
更让她萌生出羞愧之意的，是在不久前，她对蛇兽特异性的赞赏和兴奋。
那一瞬间，她将蛇兽有可能遭遇到不公对待的罪魁祸首，当成了一种绝无仅有的幸运。忘了对方遭遇到的苦难，全是因她口中的特异而遭受的不平。
徐娅当初赞赏她是个天才，拥有徐娅一辈子也艳羡不来的天赋。如同徐娅忘记，陆羽受到的排挤和忌惮，也是因为她过于出格的天赋。
她怎么就在后来为了融入集体，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特立独行的虚与委蛇中……忘记了那种痛楚，甚至将其视为一种别人羡慕不来的幸运？
在那短短一瞬间，陆羽想起自己一度忘记的，刺在肉里拔不了也说不出来的痛楚。明白蛇兽在面对她时，眼底那戒备而不悦的冷光。
对不起……
她在发现对方的特殊时有多高兴，此刻就有多懊悔。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只会更加刺痛蛇兽原本就紧绷敏感的神经。
陆羽眨了一眼，调整自己的情绪和语气。抬头，毫不避讳的直视蛇兽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她神情平静，平静的好像在和蛇兽说今晚的晚霞真好看一样。
“你知道吗？我的部族在那长达5000多年的历史记载和老人的口耳相传中，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只有伟大的圣人和帝王，才会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重瞳。”
“所谓重瞳，即一目两眸，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这个古老的传说。谢谢你，让我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还能想起那些美丽的神话和传说。”
“……”蛇兽微微怔住。
他想过很多答复，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小雌性会这么回答他。
而且，明明是赞扬的话语，在她平静的陈述里，却多出了一丝他无法理解的歉意。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通透而不加掩饰的哀伤。
那不是怜悯，也不是出于善意的谎言，亦或转移话题。她是真的，非常平静且坦率的和他说了一个在她家乡的古老神话。
或许，她言语中的哀伤，是来源于思念遥远的个故乡。
不知为何，那样的毫无偏见且坦率的眼神，却依然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倏然转过身蹲下继续处理手里的猎物，掩饰了他面上那一刻不自然的神情，不再理会对方。
罢了，她的回答和反应，姑且算是没有冒犯他。那他也不必处理她，丢在一旁不管就行。等她感到无趣时会自己离开，还能省他一堆麻烦事。
眼见说了这么多话，对方还是如此冷淡，陆羽也不恼。
在蛇兽身旁自顾自的蹲下，把那把瓷刀递到蛇兽面前。怕这些兽人没见过匕首和刀刃类的冷兵器，担忧贸然把刀尖对着蛇兽递过去会伤到对方。
陆羽递过去时特意将刀尖转向自己，尽量空出刀柄的部分，方便对方抓握。
蛇兽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眼中出现一丝疑惑。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颜色和他的月白色的鳞片类似。小雌性递过来时握住的地方，缠着皮革，看上去手感极佳，一端还挂着跳鼠尾尾巴一样的两根长条。
长条尾后缀着两团小绒毛，看上去还真像跳鼠那长长的尾巴。顺着小雌性纤细白皙的指尖和手腕往后看，那月白色的东西形状像极了猛虎锋利的犬齿。
但不是那种圆锥形的，而是像块树皮一样单薄。一边是流畅性极佳的直线，另一边则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在尽头收拢成尖利的一角。
看着眼前奇怪的东西，蛇兽一开始没有回话。那小雌性也非常固执，一直举着那东西。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她只怕会一直这样举下去。
被迫妥协的蛇兽转过头问她，“这是什么？”
在蛇兽转过头询问她时，陆羽顿时笑颜如花，轻快的回答。“是匕首，在我的部族，善于锻造的匠人会将一些特殊的石头进行打磨锻造成这样的工具。”
“啊！小主人不可以！”眼见陆羽在说一些超出‘新石器文明’的东西，土豆吓得急忙阻止她。“铁器的冶炼技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慌什么，我又没说冶铁相关的东西，”陆羽挥手，赶蚊子似的赶走喋喋不休的土豆，“没说出来的东西，看我忽悠……呸！胡诌就是了。”
“放心，不会说漏嘴的。”
快速解决完恼人的土豆，陆羽继续满口胡诌。“它的作用也很简单，就是为了方便留在村落里的雌性，在没有雄性的情况下，也可以轻松处理猎物。”
“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眼瞅着蛇兽眼中的疑惑和不信任越来越重，陆羽直接将瓷刀塞进对方
手里并说道。“使用的方法，就和你用自己的手来撕皮一样……”
“用它得来剥皮，速度会更快，剥下来的皮也会更完整。”说完，陆羽简单比划和示范，并催促对方试试。“你试试就知道了。”
“……”那蛇兽张了张嘴，低头看向手里那小巧轻薄的匕首，压根不信这个小雌性说的。
但架不住对方看他时眼神亮晶晶的，带着雀跃和期待。如果他不使用或拒绝，这个小雌性应该会很失望，亦或像刚才那样锲而不舍的继续缠着他。
本着快速解决麻烦的念头，蛇兽抿紧了嘴角，握紧了那把轻飘飘的匕首。按照小雌性刚才的示范，开始用它剥皮。
谁曾想，那轻飘单薄的东西竟异常的锋利，在他完全没有怎么用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就将紧实的鹿皮和结实的后腿肉给划分开。
皮下丰厚的脂肪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撕扯的痕迹，而是表面非常整洁，完好无损的留在后腿肉上。比起蛇兽用自己的指甲去撕扯和划拉还要轻而易举，不费多少力气。
看着剥下的鹿皮，如她所说干净而完整，这把匕首，意外的好用且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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