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别枝的两条腿架在桌案上，双臂枕着后脑，整个人散漫地向后倾去又回正。这次回来，师兄为她重新在落樱峰安排了住处，她只需要等待那些家族的到来。
她将先前知晓的关于鬼笑靥的诸多事情尽数告知方疏星，希望对方能够提供些想法与帮助。方疏星并未直接应下，只是道尽量。
她知道，方疏星长期待在人界，未必能有什么办法，但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也不吃亏。
半个时辰后，姬朝衣站在那陌生又熟悉的山门前，神色淡然地往内迈去。阻挡的力量与声音被她隔绝，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直到有数人站到她的面前，戒备地拦下她的前进。
楚沫身上的寒毛倒竖，眼前的女子身上让她几乎感知不到灵力的波动，若非宗门大阵出现异动，她根本不会知道有一个人闯入宗内。
“你们……谁是如今的掌门。”姬朝衣的目光扫过前方的几名长老，在中央的楚沫身上一顿，有些疑惑。
“天灵宗楚沫，不知您如何称呼？”楚沫抬手抱拳作揖，试探地问。
姬朝衣不语，楚沫对上她的眼睛骤然升起一股寒意，似乎血液都在缓缓冻结。
“是朝衣啊，好久不见了。”
楚沫身后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一道身穿白袍的垂暮老人自空间内走出，声音嘶哑干涩地开了口。
“苍长老。”姬朝衣似乎在斟酌要如何回应他，“是，许久不见，不知道您老的身子骨是否还硬朗。”
“……不成身陨后，大部分事务都堆到我身上，硬朗也硬朗不到哪去了。”苍南天沉默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
楚沫听到苍南天说出来的名字时愣了下，不确定地偏头小声询问身旁的其他长老：“苍前辈说的是那位前掌门亲传，就这样吗？”
手握拐杖的老妇神情复杂地望向姬朝衣，“是她。”
“她不是飞升了吗……？”
“谁又说飞升者无法再回人界。”老妇喃喃自语。
“苍长老，如今这天灵宗，可是归你管？”姬朝衣顿了片刻，才接着问。
“我不过是代掌门，再过几月，楚丫头就要继任掌门之位，老头子我便可以逍遥人间。”苍南天笑道，“你既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姬朝衣若有所思地扫过山门内的现状，从表现来看，天灵宗可不像是不信鬼笑靥一事的样子，弟子都被控制起来不再向外出任务。她来时，清天国内的气氛焦灼，似乎是有两方在抗衡。
“苍长老，我只是来告知一件事，希望宗门能配合如今人界局势。人界之中，凡人的比例占据绝大多数，若是有人沾染上，怕是再阻止就来不及了。”她声音不大，一贯的冷淡或许因为面对的是原先宗门，才温和了些。
苍南天的眸光微闪，“这事儿我倒听天机门的人说过…只是啊，宗门因此前的诸多事而自顾不暇。”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姬朝衣微微蹙眉，她没有再劝，而是下了最后通牒：“那我直言了。宗门若是愿意跟着天机门那边来疏散百姓，联合皇室以清天国的名义来发布疏散令，减少内部争斗，那么事情会简单很多。身为与皇室联系最深的宗门，又有一定的底蕴，想顶替的势力想来不少。”
话说到这儿，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要么宗毁人散，要么就抓紧时间。
人界到底是凡人的天下，比起灵界那种以修士为主的地方不同，强制手段不能滥用。
“呵呵，不急，朝衣既然来了，就多休息几日。”苍南天转移话题，淡然地道。
姬朝衣的眉不曾舒展，她愈发搞不清苍南天的意思。总不能这老头……想延续许不成的意思，真让世界毁灭吧？
“你们只有一日时间。”
另一道声音从姬朝衣的身后，山门口传来。身披暗红长袍的女孩撩下兜帽，缓缓走到姬朝衣的旁边，“一天之后没动静，我会让你们死在鬼笑靥之前。”
姬朝衣眉头一挑，“万落弦，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秦姐姐。”落弦没看她，不太高兴地理着头发，“秦姐姐说了，天灵宗怎么着也是培育你成长的宗门。虽然是个废物没干什么有用的，基本全靠你自己，但好歹有点情谊，当年也是真把你捧着。若你亲手灭了这破宗门，未来会影响自己的路，没有这个必要。所以，秦姐姐让我来代你出手把他们全毒死，这样因果也就落我头上了。”
落弦似是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反正最后我多半是要死的，这因果落不落的，都无所谓。”
姬朝衣若有所思，轻而易举地戳穿她的谎话，“除了前半段像她说的，后半段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她瞥了姬朝衣一眼，“嘁，爱信不信。”
话落，她直接越过挡着的人群，在苍南天目光凛冽地阻拦她时，随手将对方的手拍开。
“慢慢考虑吧，毒阵只需要半日就能建设好，明日的这个时候就会爆炸，送你们一起去死。”
她走了没两步，猛地顿住身形，那双墨绿的眼瞳暴露在阳光下，她转身抬起头死死盯着空中的烈阳。强光刺得她眼睛很难睁开，可她从中似是看出两道身影，在靠近。心头剧烈跳动，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有些迷茫又无法理解。
姬朝衣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远方，那无法看清的云雾之中，藏匿着身形。
天机门内，本来已经沉寂许久的来自混沌的魂突然出现，祂一脚踹醒睡过去就快流口水的秦别枝。
“来了。”
掉到地上捂着屁股的秦别枝还很懵，可血脉深处翻涌的水浪意味着有什么与她关系很近的人来了。
或者，也可能压根不是和她关系很近，而是混沌。
阁楼上，一颗藏有星河的珠子出现了裂隙，让盘腿坐在山峰上努力思考的方疏星察觉到。
他皱了皱眉。
“师父说的大麻烦……是这两个家伙？哇，完全感知不到灵力波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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