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密闭的室内不安地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如同他们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寿宴当晚，御花园会放烟花。"凌珏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烟花为号，我会调开禁军。你有半刻钟的时间...做你该做的事。"
苏逸从腰间取出一枚骨笛——与苏河那支一模一样"事成后，我会吹响这个。届时你可以'发现'匈奴囤粮地的'密报'，带兵围剿。"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无声的协议就此达成。
"最后一个问题。"凌珏突然道，"怀王知道你的身份吗？"
苏逸的嘴角微微上扬："义父比你以为的知道得更多。"他收起羊皮纸，"包括我今晚来见你。"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凌珏推开密室暗门"三天后，子时，老地方。我会带你要的禁军布防图。"
苏逸的身影融入夜色前，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凌将军，你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是'阿珏要平安长大'。"
暗门关上，凌珏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月光下，一滴水珠无声地砸在地面上。
凌珏踏入陈府侧门时，守门的小厮连通报都省了，只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凌公子，三小姐在院子里。"
府上人都认识凌珏，也都知道他与三小姐的关系，只要他来肯定是找三小姐的。
他颔首，沿着熟悉的青石小径走去。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浸湿了衣襟，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沉甸甸的疲惫。
"阿珏要平安长大……"
（本来是要给他取名凌玉的，因为皇上名字里有玉，所以取名为凌珏。）
父亲临终的话像一把钝刀，反复搅着他的五脏六腑。
陈乐正倚在窗边看书，忽听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指尖一顿，唇角不自觉扬起，却故意不回头。
"三更半夜擅闯闺阁，凌将军好大的胆子。"她声音里带着笑。
凌珏站在门边，浑身湿透，发梢还滴着水，却难得没接她的调侃。
陈乐这才察觉不对，放下手中的书转身，顿时蹙眉"怎么淋成这样？"
她快步走去，指尖刚触到他冰凉的衣袖，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别动。"他嗓音沙哑，下颌抵在她发顶，"让我抱一会儿。"
陈乐一怔，随即放松下来，轻轻环住他的腰。
炭盆里火星噼啪，凌珏换了干净的里衣，沉默地坐在榻边。陈乐端来热茶，塞进他手里。
"出什么事了？"她柔声问。
凌珏望着茶汤里晃动的影子，低声道"我今日……得知了一些旧事。"
他顿了顿，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陈乐指尖一颤，却反手与他十指相扣："你待如何？"
"血债血偿。"他眸色暗沉如夜，"一个都逃不掉。"
窗外雨声渐密，陈乐忽然倾身，在他紧蹙的眉间落下一吻。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凌珏怔住，心头那股暴戾竟奇异地平息几分。他抬手抚上她脸颊，拇指摩挲着那抹温热"你不劝我？"
陈乐轻笑："劝你什么？劝你以德报怨？"她摇摇头，"凌珏，我不是那般天真的人。"
她凑近他耳边，吐息如兰："我只想说——算账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凌珏眸色一深，突然将她压进锦被里，埋首在她颈间闷笑："陈三姑娘，你可知这话……"
"会让我现在就想娶你过门？"
凌珏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陈乐颈间，她轻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别闹，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微微眯眼，却还是松了手，任由她起身去取柜中的木匣。
"这是什么？"凌珏挑眉，看着陈乐小心翼翼捧出一匹月白色的布料。
凌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匹月白色的丝绸，触感如流水般细腻。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
"这是...苏姨利用山坳村和赵家村桑树养出来的蚕丝织的布？"凌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陈乐点点头，眼中闪着温柔的光："是啊！苏姨说，咱们这里的桑树虽然长得慢，但叶子厚实，养出来的蚕丝反而比南方的更坚韧。你看这光泽——"她将布料对着烛光，丝绸上顿时流转出珍珠般的光泽。
凌珏接过布料仔细端详，忽然皱眉"这质地...若是做成甲衣内衬，怕是比现在军中所用的棉布强上数倍。"
"正是！"陈乐眼睛一亮，"苏姨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若是能推广开来，不仅能让村民们多一条生计，对边关将士也是好事。"
凌珏的目光在烛光下变得深邃。他想起边关那些因为潮湿闷热而患上皮肤病的士兵，又想起每年朝廷为了采购军需布料而与江南商贾的周旋。
"这事...朝中知道了吗？"他沉声问道。
陈乐摇摇头"还没敢声张。苏姨说，要先确保能稳定产出，才好上报朝廷。况且..."她犹豫了一下，"江南那些丝绸大户若是知道了..."
凌珏冷笑一声："他们若是敢从中作梗..."话未说完，陈乐的手指已经轻轻按在他的唇上。
"所以我才先告诉你。"她柔声道，"凌将军在朝中说话，总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管用。"
凌珏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做。"语气虽是埋怨，眼中却满是宠溺。
陈乐趁机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新做的中衣"试试？用的是第一批成品的蚕丝。"
凌珏挑眉"现在？"
然而，当目光落在这件新做的里衣上时，不禁让人瞠目结舌。
那针脚简直就像是被狗刨过一般，歪歪扭扭、参差不齐，毫无规律可言。
有的地方线拉得太紧，有的地方又松松垮垮，仿佛这件衣服是由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手匆匆缝制而成。
这样的针脚，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怎么，凌将军还害羞不成？"陈乐故意逗他。
凌珏低笑一声，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我是怕乐儿看了把持不住。"
烛光下，两人笑闹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与院中渐渐停歇的雨声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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