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堵堵山墙拔地而起，人们按照钟淮鼎请来的技术员的指导在地里钉上一根根木桩和铁架子，随着一根根竹坯子被整齐排放、固定在棚顶，社员们终于知道去年顾胜昔要编织小组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那些草苫子是干什么用的了。
“这庄稼可真够矜贵的咧，铁架子当檩子，塑料布做屋子，外面还要罩上一层蒲草垫子，我都没享着它们的福气。”廖萍子现在只要得闲了就往正在动工的暖棚这边跑，口中总要“啧啧”赞叹着再感慨几声。
“廖婶子，这就叫做投资，不给土地投资就只一味的索取，人家土地公也不干呐，待遇提高了，咱才敢在寒冬腊月跟老天爷要菜吃不是？”何小雅趁机宣传一波。
不然的话将来暖棚里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虽说以如今她的财力和顾胜昔的实力，两个人可以把整个长河县都盖在蔬菜暖棚里。
但是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针不扎肉不知疼，只有付出过后得到的回报才会被人珍惜，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也就是这个道理。
这方面的东西，其实何小雅是跟着顾胜昔学到的。
那些孩子想要糖吃，就要通过劳动去获得，这一批经常跟着小昔在一起的孩子们，个个都很懂事，就连何家有两个叫她小姑姑的孩子如今也开始一点点转变过来。
经过顾胜昔一年多的熏陶，他们已经明白，想要享受、获得，就要先付出，不劳而获的事情可一可二却绝不会长久。
因为天上一般只会掉陷阱，很少掉馅饼。
张茄花隐在人群中，看着一座座像透明的小房子的蔬菜大棚，整个屯子周围到处都是这样奇怪的房子。
“这得多少钱呐，这得多少钱呐，小丫可真是个败家玩意儿，有这么多钱能买多少洋车子、缝纫机？她几个堂哥马上就能说到媳妇……”
她只敢在人群里喃喃自语，心里把何小雅都快骂化了也不敢在嘴上说出来。
时间久了她也琢磨明白了，啥死了的姑奶子来找他们家晦气？
一定是小丫那个小瘪犊子不知道跟哪个缺德玩意学了点上不得台面的鬼祟手段，给他们全家整去一个带鬼打墙的地方做苦力去。
其实他们全家都后悔死了。
早知道小丫这个死丫头片子有这么多能耐，早知道那个小顾知青有个做县长的舅舅，他们说啥也不会难为小丫啊！
张茄花曾经把何小雅她妈于桂琴撵去找她闺女要好处，要不着就死在外边别回来了。
于桂琴这个在何家受尽欺凌和压榨的老黄牛也挺有意思，她面对老何家所有人都卑躬屈膝，唯独面对自己生的三个丫头，总有一股迷之自信，总觉得只要她肯低头，掉两滴泪，何小雅就还是从前的小丫，任她捏圆搓扁。
可惜三天前她好不容易在大庭广众之下堵住那个不孝女，哭哭啼啼妄想用孝道压着她必须在大队给何家人谋求个职务，不然的话于桂琴就死在闺女面前。
反正生个这样不孝顺的女儿，她已经愧对老何家祖先了。
何小雅一点也不着急：“那你就去死啊，死了我爹刚好给我们再娶个后娘，运气好的话生个小弟，省的三房绝户。我猜我奶叫你来寻死觅活，可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于桂琴浑身顿时就是一激灵，可不咋地？她要是真有个啥闪失，婆婆张茄花肯定第一个就张罗给他再续娶个婆娘，平时都把“占窝不下蛋的寡母鸡”、“你个绝户头不听话就休你回娘家”这样的话挂在嘴上，她真的死了的话……
于桂琴顿时爬起来，一把扯住何小雅的裤腿：“闺女，你管管娘啊，你是吃着娘的奶水才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有能耐的啊，你不能自己享福了就不管娘了啊！”
人群中原本有几个妇女看见于桂琴哭得实在可怜，又同是做娘1的人，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劝和：“老话说，天下无不是地父母，当儿女的咋能不管爹娘呢！”
“对呀，小丫你如今住着那么大的房子，又管着互助社现在又负责特植队，拔根汗毛都能帮帮你娘啊！”
“就是就是，特植队队长觉悟可不能那么低啊，啊~~”这句话是金海燕蹲在人群里说的，后面的惊呼是因为仙仙又挠了她一爪子。
“哦？还有哪位乡亲想要指导指导我这个不孝女的？都说说，别憋着，看把你们憋坏了咋办？”被围观着何小雅也不着急，上辈子管着几千、上万人的公司，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正好，县供销社都已经找我很多次了，想要我去供销社上班呢，我跟小昔一人一个名额，像我觉悟这么低的人就不在刘家大队祸祸了，我们去县里捧铁饭碗。”
“那咱得互助社还开着吗？”
张红梅黑着脸，已经彻底被东北同化的口音和大嗓门石破天惊：“那还开啥开？俩领导都走了，你负责接洽那些出入货的？没兑换出去的青菜、不新鲜的鱼肉蛋你负责赔钱？”
要说不愧是张红梅，一开口就拿捏住两个对于别人来说十分困难，对于何小雅和顾胜昔来说却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一句话问的所有人哑口无言，对呀，他们只知道眼红互助社那些便利，可互助社也不是只赚不赔，那些水牛子、蚂蚱、蛤蟆和山野菜啥的，谁缺心眼才肯拿钱买，脑袋让驴踢了才肯拿肉蛋来换。
除去这些偏门的东西，其实本地那些社员很难弄到积分高的物资去兑换。
瞬间，几乎大家都异口同声开始声讨贪心不足的老何家。
“于桂琴你是不是忘了，你们老何家都把小丫给撵出来了，咋还腆着脸跟人家要这要那？”
“呸！还拿养育之恩说事呐？你们不是逼得小丫净身出户，还生生赖走小丫一辆自行车和一件崭新的军大衣？”
“就没见过这样的爹娘爷奶，把小丫往死了逼，要不是小……哎呀，人家现在叫何小雅，要我说，如果不是小雅自己坚强，换了别人早就毁了。”
不涉及到个人利益时，谁都可以做圣人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指点点。
何小雅一句话成功拉动整个刘家大队社员的集体仇恨，此后老何家人但凡谁敢靠近何小雅三米之内，必有人啐他（她）喝令其滚远点。
嗯，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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