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灵江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一下面颊，果然一片润湿。
他都没察觉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把眼泪擦干，张灵江和一个工人合力把尹瑜抬到外面救护车可以开到的主路上。
等到了外面，张灵江担心尹瑜头上的安全帽会硌到他，于是取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安全帽后后面有一条轻微的裂痕。
他浑身一麻，感觉脚底像踩在棉花上，软塌塌的不着力。
“……好困。”
尹瑜眼睛半闭，唇色惨白，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别睡！”张灵江紧紧攥住他的手，嗓子紧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千万别睡，跟我聊聊天，保持清醒！”说完，他抬起头，神情半是急迫半是恐惧：“救护车快到了吗？！”
刚才打电话的工人点点头，说救护车有已经出发了，应该十多分钟就到。
尹瑜的手很凉，气息非常微弱，如果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尸体。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狠狠打了个寒颤。
“能听到我说话吗？！”张灵江抓着尹瑜的手力气不自觉更大的几分，生怕他一不留神失去意识。
“……手”尹瑜拧着眉，“手——”
“怎么了？”张灵江凑近了些。
只听他痛苦道：“手疼。”
“……”张灵江默默把手劲松了松，“不好意思。”
大概过了十六分钟左右，他们才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张灵江最先反应过来，跑着把救护车引过来，然后脱力的站在一旁看着大夫们用担架把尹瑜扛到车上。
一直开到医院，张灵江都处在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听从医嘱，在医院跑上跑下开各种证明。
尹瑜没有明显的外伤，到了医院后先拍了一个X光片，经确认身体部位没有发生骨折。因为他头部被击打过，而且有头晕和恶心的迹象，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于是又拍了个脑部CT，之后被安排在普通病房等待CT结果。
CT的结果一般得等一到两个小时，现在尹瑜的情况还算稳定，吐了一次后就睡了过去。
张灵江坐在病床旁，旁边的床上躺着的大多是老年人，还有一个正在打吊瓶的小孩，不停的哭闹尖叫，一旁的大人不耐烦地哄着。
病房的条件不是很好，有刚吃完饭的炒菜香味，老年人身上不可避免的体味，还有各种药水和消毒液的气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闻得张灵江有些头疼。
马路牙子不在他身边，缓过神来后他给住的最近的杨姐打了电话，拜托她先去把它领回家照顾一会儿。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救护车上也不方便携带鸟类，只能暂时把它放在现场。
他又想起来那场直播，翻出手机一看，直播已经结束了，可能是尹瑜跑过来的时候带倒了相机，导致直播中断了。
张灵江头疼的厉害，暂时收回思绪，把视线放在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尹瑜身上。
他睡着的样子特别乖，毕竟还是个刚到二十岁的小孩，忍不了痛，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皱着。
张灵江沉默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自己提出要去看鸟禽馆，如果不是他要走到靠近钢材的地方，这场意外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这是你弟弟哇？”隔壁床的老人搭话道，他看了看张灵江与尹瑜交握的手，感慨道，“兄弟俩感情真好。”
张灵江此刻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能尴尬地点点头：“啊。”
“他怎么了啊？”老人半靠在床头，一副闲聊的样子。
“不小心被重物砸了。”张灵江没有多说，言简意赅道。
“哎呀，严重不？”老人眼睛睁大了些，“被东西砸了可蛮吓人的，高空坠物可是能砸死人的，我一个老朋友就是这么没了的。”
老人们对于死亡的认知可能与年轻人不同。他们提起生死，语气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不清楚，现在还在等CT结果。”张灵江手指无意识地抽了抽。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儿，之后老人的家人来了，就暂停了交流。
尹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在转还是世界在转。他暂时睁不开眼，只能通过感觉迷迷糊糊的判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自己现在是在病房里，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手……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挣扎地睁开眼，入眼是病房白花花的天花板。视线下移，张灵江趴在床上，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只手抓着他的，握得还挺紧。
他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张灵江就惊醒了。
“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他站起来，不太清醒地晃了晃头，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杯半温的纸杯。
“CT结果出来了，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这几天最好静养，别吃辛辣的。”他把纸杯递到尹瑜唇边，见他没反应，抿了抿唇，“喝点吧，你睡了有一会儿了。”
尹瑜脑子晕乎乎的，就着张灵江的手喝了几口水，然后就表示自己不喝了。
“身上好点了吗？”张灵江毫无芥蒂地把纸杯里的水喝完，然后丢到床尾的套袋塑料垃圾桶里。
“好点了，就是头还是有点昏。”尹瑜说的很慢，舌头好像不听使唤，总是捋不直。
张灵江又坐回床边的小凳上，表情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需要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一声吗。”
“应该，不用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尹瑜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被抓的有些发麻，现在手上还能清晰的看到红白分明的手掌印。
“力气还挺大。”他看着手笑了笑。
看来尹瑜现在的状态是真不错，都有力气调侃人了。
张灵江脸上有点挂不住，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给自己辩解什么，于是也跟着尹瑜笑了起来。
“脑震荡的话，我这个礼拜学校那边可以请假吧？”尹瑜问这话的时候满脸开心，把张灵江即将出口的道歉压了回去。
好像学生都对有正当理由的翘课有一种奇怪的狂热追求。
“不用上课这么高兴啊。”张灵江笑的有些无奈，“饿了吗，我给你去买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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