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辞沉下了脸，皱起双眉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却始终不肯与他多浪费口舌。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屋外路过的官员见了，无一不是掉头就走的，免得神仙打架被殃及池鱼。
这时，门口处传来了尖细的嗓声音。
“顾大人，圣上有请。”
两人回头，只见专为皇上传话的小太监站在门口。他倒是不用惧怕任何人，在这大周，哪怕是一人之下的郭左相和王右相都不可能随意给他甩脸子，何况是两个初出茅庐年轻人。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没人敢随意去得罪，宰相门前还能充七品官呢，何况是帝王门前。
见皇上身边的人来传话，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也顿时化为乌有。一时间，王岭然率先笑起来，暖得让人觉得如浴春风。
“顾兄，你先去，咱们的事，往后在讨论。”
顾书辞盯着他起身，并没有回以笑意，只是到小太监跟前抱了手道：
“劳烦公公带路。”
跟着小太监出了门，他晃眼瞟了一眼笑意渐收的王岭然，他抬头，手轻轻摸了一下怀里的奏折，嘲讽一笑：你且先得意得意吧！
小太监没有把顾书辞往正殿带，而是朝着御花园而去。御花园，是后宫与前殿的交界处，很是敏感的地方。
顾书辞紧跟着小太监，半步不敢轻易落下。从古至今，多少能人栽到了御花园，后宫联合前朝的手段，有时连自身的清白都不顾，可谓狠辣，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直到见皇上时，他提着的心才放松下来。皇上召见他，不在正殿，却选在御花园内，想来聊的就不一定是政事。
皇上坐在御花园的水榭凉亭内，三月的天气还比较凉爽，此时到也还不热。水榭内只有近身的大太监苏东离和贴身的一个大丫鬟在内伺候，小太监将顾书辞引至水榭前就退了下去。小太监虽是皇上身边的人，却不一定就有资格随身伺候。
顾书辞上前，到了水榭处，从容不迫地跪倒在地，拜道：
“臣顾书辞叩见皇上。”
不在正式场合，私下拜见皇上到也不必总是山呼万岁的，但跪拜之礼却是半点不可废。
皇上听到顾书辞的叩拜声，盯着桌上的棋盘头也不回说道：
“起声吧。听闻你棋艺精湛，来解一解这棋局，到底该怎样破才好呢。”
顾书辞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皇上身旁，却也不敢坐下，只是微低着头说道：
“皇上过誉了，臣不过是略知些皮毛，不敢称精湛。”
皇上看了一旁清隽而又恭谦的顾书辞，很是满意。对于这一届的新科进士，其实皇上最满意之人就属易晴空。她的考卷，从秋试到殿试他都调出来仔细看过，她对政论，工商农等论点都有她独特的一套论证。
其中，她提出的鼓励农商，拉动国内物质流动等新颖又大胆的提议。可这些提议中，多少都有些损到士族手中的利益，要实现就要改头换面。如果他能再年轻十岁，易晴空不出两年定会成为他的心腹大臣，改革就需要她那种大胆又有想法和冲劲的年轻人。
可惜的是，如今他已年近暮年，想要改革却心有余力不足。他承认自己老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变革，所以易晴空这样的新鲜血液只能留给下一任帝王去重用。
而今，他需要的是顾书辞这样稳健又不缺乏魄力的人。所以，他亲点了顾书辞为今年的新科状元。顾书辞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毕竟家世在那里，他多多少少也会听到这家公子如何，那家公子怎样的八卦。而这顾家嫡长子变外室子的笑话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他身为帝王又岂会不知。
他身为皇帝，面对这样的歪风邪气，他本来是要下旨斥责顾程的荒唐行经的，身为朝廷命官，承袭爵位之人，实在有损朝廷脸面。可赵老将军亲自开口请求将事情凉在一旁不管，他也不好在横加管教。
说起来，顾书辞在那样的环境下能长得如此优秀，真的觉得是个奇迹。
他面色变得和善，晚年的帝王猜忌多，可心也会变得宽厚许多，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
“坐下说吧。是略懂皮毛，还是知尽精髓，看看才能其定论。”
顾书辞依眼言坐到了对面，一看那桌上的棋局，哪里是什么难解的棋局，不过是个普通的棋局罢了，只要会的人都能解。看来，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编修，你说这明摆着黑子必胜的棋局，你这样同我下，是必输无疑的，为何不直接认输呢？”
皇上一边说一边落了一颗黑子，顿时，白子被逼至绝境。顾书辞恭敬的笑了一笑，道也没有在下跪，只是嘴上说道：
“请皇上恕臣不敬。微臣认为，这世界之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有时往往被认为是必输的局，最后都会赢得最漂亮。
这个世界上，只有傻子才会给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可这世界上，但凡能下棋的人，谁又是傻子呢。没有胜算，谁敢破残局啊。”
顾书辞边说，边落了一白子，棋盘上的局势因一子而形势大变。
皇上看后，也没有脑怒顾书辞的不敬，哈哈大笑后又道：
“釜底抽薪好计策，只是不知道这薪大人小，抽不抽得动这比她大几倍的薪。”
顾书辞闻言，急忙跪倒在地，从怀中拿出易晴空给的奏折呈给皇上道：
“薪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时间够，薪就能被抽出。”
皇上看了一眼火漆封的完好的奏折，伸手拿过去，拆开仔细将奏折的内容看了一遍，越看眉头皱的越深。顾书辞有些担心，面上却表现的从容淡定，丝毫不当心的样子。
皇上看完折子，和上后递给一旁的大太监苏东离道：
“东离，把它烧了。”
大太监苏东离双手接过折子后，随手就掏出火折子，当面就将折子点然。
“以米换糠，亏她想得出来！”
皇上话音有些冷，毕竟，精粮变粗粮，也实在落人话柄。
顾书辞听到皇上语气中多有不满之意，便急着开口将易晴空讲的和申与纪晓岚的故事讲了出来。他相信只有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明白，一时的舒畅和活命哪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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