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吉站在街边的电话亭，远远看到几名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朝他走来。
这个季节的东北晚上已经很凉了，北风刮在脸上，已经能感受到深冬的凛冽了，全身都是凉意。
电话那头的省委书记一定在叫嚣着骂他吧！这一次，乔吉也不打算装了，冒犯又怎么了？过些日子，都是平头百姓，不，都是罪民，而他只是从犯，呵呵，常在河边走，早已被人拽着湿了鞋，那就一起去泥塘里打滚吧！最后直接淹死，有命去，没命回。
乔吉想的越多越癫狂，待到几人走到他面前，“乔吉同志，有些事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他一点也不反抗，甚至心里有些悸动，他想要有一个发泄口，要一个一吐为快的机会。
乔吉直接伸出双手，等待镣铐。
“我认罪，我交代！”
他还记得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母亲一再的叮嘱他，“要做一个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好官！”终究是他辜负了母亲，忘本啦！
这里的六点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项齐峰的脸上，他的眼珠里洒满红光，不知是疲劳带来的红血丝，还是想贪恋的装下更多阳光。
街市已经开始忙碌，菜贩已经站好街边的行脚摊位，包子铺的笼屉垒得高高的，足足的蒸汽驱赶着早晨的冷意。
他很久都没有这么早出门，以前觉得烦的，怎么也驱赶不走的这些街市乱象，小老百姓的蝇营狗苟突然变得很生动，生动到让他向往，老百姓脸上的笑容悠然自得，是此时此刻的他，怎么也求不来的。
项齐峰突然想着，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欲望的小老百姓该多好，每天不用伤脑子，干一天活，挣一天钱，吃一天饭，睡一夜觉，睡醒了，第二天又轻松悠然的继续，什么报复呀！欲望呀！家族兴衰！说白了都是贪念。
他又试着拨打了父亲和森海的电话，嘟嘟嘟……根本联系不上，就连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电话也无人接听。
省委大院门口，聚集了很多人，白布黑字的条幅拉的很长，在冷风中扑索索的摆动着，上面写着“领导以权谋私不作为，还我亲人的命！”
于淮放来的很早，看了一眼条幅，并没有摆明身份让人撤掉，他心里明白，对于百姓请愿，从来都是堵不如疏。
而且这些人心里有冤，积着怨，很可能一个小事件没有处理好，就会成为流血事件的导火线。
他很低调的走进人群，身边只带了司机和秘书，天冷，立起来的大衣领子遮住了他的半边脸，没有人认出他，只当是大清早被赶来顶缸办公室人员。
“大家先把早饭吃了，暖和暖和，咱们有话慢慢聊！”
“天太冷，哪怕喝一碗红糖姜水，驱驱寒也好！”
可人们只是用防备的眼睛盯着他，不发一言，也没有人动弹。
于淮放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通知食堂值班人员连夜熬了红糖姜茶，早饭的第一桶热碴子粥，第一笼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第一锅煮好的白水蛋，被小推车一趟趟推出来。
他又拎着热包子和热姜茶转悠了好几圈，让了许多人，终于有人肯跟他说话了。
“这位同志，我们有冤要申，您能给我们做主吗！我们要见上级领导！”
“对，要见能主事的，要见上级领导！”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拒绝于淮放递过来的热水，“领导同志，别拿这些来打发我们小老百姓，我们都带着干粮，绝不占公家的便宜，但公家坑我们的，我们要讨回来！”
“孩子死的冤，尸骨无存，我要为孩子讨个说法！”
于淮放尽量温和着语调和老百姓说话，他让人把餐车推过来，“同志们！车上的保温桶里有白开水，刚烧的，不愿意吃饭的，喝杯热水也行！”
老太太看见来人态度这么好，想想人家大早晨的还要过来陪着，也不容易，说话软了声调，“这位同志，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在矿难，还有四个小孙儿要养活，看我一个孤老婆子，怎么办？我们都不难为你，豁出去要见的是中央来的同志，要为死去的家人申冤啊！”
于淮放心里哽咽，说不出话来，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可过了半年才借着这股力量揭发出来，他心里有愧，是他们的领导班子已经失去了公信力，是他能力不够强，没有保护好大家。
把老太太干巴枯瘦的手搁在手心包裹着，想要快点捂热老人家的手，只是带去一点点温存，他也能心里好受一些。
远处，“这位大伯，喝一碗热粥吧！”
“不需要，我们不信任你们，带人围追堵截打我们的就是你们派来的，我们要见中央的领导！”
“对！我们不信任，我们要见中央领导！”
于淮放的司机和秘书都跟着忙前忙后，他们心里也不痛快，不是因为老百姓出言不逊，而是为他们的省长做了多少好事，多么爱戴人民，却要为别人的无耻行径背锅而憋屈。
看着旁边，于省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质问，却仍然耐心又温暖。
印象中，于省面对基层和老百姓从来都只有这一副面孔和心肠，亲和的把每一个百姓都看成地位相同的人，从不鄙视，也不高看，想其所想，切实的帮着解决遇上的难事儿。
跟了于淮放多年的司机李胜和秘书郝维相视一笑，抛开脑袋里的乱七八糟，放平心态。
“嫂子，赶夜路来的，太冷了，喝一碗姜水，预防感冒！”
被叫嫂子的女人紧抿嘴唇不吭气，旁边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冷的直吸溜鼻涕。
女人低头不看人，倒是小孩飞快的看了郝维手上的热鸡蛋一眼，又赶紧的把眼神藏起来。
“嫂子，让孩子喝一碗姜汤！吃个鸡蛋也行，孩子太小，这一晚上又是赶路不能睡觉，又是冷，肚子里还没食，孩子抵抗力差，很容易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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