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这几日,气温虽有些回暖,但万瑾澜萧思蕊这样的年轻姑娘们出门还裹的挺厚,大都是袄裙外头裹着披风。
然而,那花船上正婆娑起舞的女子穿着却十分清凉,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头,身上裹着的轻纱看起来就很单薄。
姑娘们都跟萧思蕊一样,探着头往对面的花船上看。
年纪更小些的沈琼枝还将窗子开的更大,目光炯炯的点评:“那腰肢可真细真软。”
萧思蕊目光炯炯:“估计从来没有吃饱过饭。”
沈星玉说道:“男子喜欢这样,她们才被要求这样,怎么就没人因为我们女子喜欢…”
话语未尽,几人却都懂。
萧思蕊拧了她一把:“你可是定了亲,还敢想这些有的没的。”
万瑾澜笑着打趣:“你的意思是没定亲就可以想这些有的没的,看不出来思蕊姐姐你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思想倒是还挺…”
萧思蕊又来拧万瑾澜,“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今日不把你收拾服贴了。”
姑娘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欣赏着对面的舞姿。
最后那舞姬还没跳完,便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上前揽进了怀中,喝起了交杯酒。
后面的场景就不适合姑娘们看了,船只便又行驶了起来。
船行驶到湖中心时,四面八方传来的丝竹管乐之声听起来就很嘈杂,待驶过这段后,周遭的船只也变少了。
众人听到了一股如泣如诉哀怨凄婉的琴音。
没注意还好,一注意听,万瑾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是《潇湘水云》的片段,怎么跟死了夫君一样。”
萧思蕊噗嗤笑出了声,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
万家妹妹说话可真有意思,形容的真的是十分贴切。
明明这曲子表达的是山河破碎、天地悲怆的深沉之情,这弹琴的却硬生生的弹出了悲伤细腻黏黏糊糊哀怨婉转的女儿情。
“寒江月冷,银河耿耿,水云遥映菱花镜…”
那声调之婉转,活生生让万瑾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好的上元节的喜庆日子,是哪个演奏的这种要死不活的曲子?
不,不是曲子要死不活,是弹奏的唱的要死不活。
万瑾澜忍了又忍,干脆坐到琴前拨弄了一二。
有些日子没弹琴,待熟悉了手下的琴后,便随着那边的琴音弹起了“寒江月冷”。
那边凄凄婉婉,这边带了些愤怒,听起来干脆利落,铿铿锵锵的。
萧沣是昨个夜里回的扬州城,这次私下调查盐引之事,有了重大的进展。
扬州刺史应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也不会从前防备,今个一脸殷勤的请他来游湖谈事。
这扬州官场商场的风气着实是不太好,商议要事,竟还请了弹琴唱曲的。
来了之后,正事没说两句,那头倒是先唱上了。
琴弹的没有一点风骨,嗓子确实是不错,就是黏黏糊糊的让他头皮发麻,恨不能逃离现场。
就这,扬州刺史还一脸满足与得意的问他唱的如何,这如何,他是真的听不出来么?
“遥见鱼竿轻弄影,窄寄人篱下羊裘…
举月为媒,指天为证…”
突然一阵愤怒高亢却又在调子上的琴音飘入众人耳中,唱歌的受了突然异军突起的曲子影响,愣是唱变了调。
萧沣淡淡摇摇头:“周大人,你请的这个优伶功夫火候还不到家。”
萧沣话落,隔着珠帘在甲板上吹着寒风唱歌弹琴的优伶连琴音都弹错了。
那头弹琴如打仗的仿佛是打了胜仗,从琴音中都能听出乘胜追击的意味。
周大人有几分恼火,优伶还就是上不得台面,弹个琴唱个曲还能出错。
他本还想抬举这个色艺双绝的优伶,今晚趁势将人塞给齐王,到时也能为他说几句话,现在可好,人家听你的琴都觉得你着实是不咋样,又怎么能对你心生喜爱呢?
还有,那边是哪个不识好歹的,敢来坏他好事?将琴谈的如吵架一般,哪里还能让人升起半分旖旎心思!
周大人见这优伶干脆停了,带着些怒气的说道:“停下做甚?还不继续。”
优伶听到那边传来的琴声,犹犹豫豫,干脆不弹琴了,顺着风中传来的琴声和起了嗓子来。
“世浊我清,众嘴我醒,风月襟怀,惟凭诗管领,听天还听命…”
因着琴音辽阔,带着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洒脱大气,并不似优伶先前自己弹的那么悲戚,是以她和唱起来时,也不似先前那般婉转,反而阳刚了不少。
琴音和嗓音莫名和谐,顺耳多了,萧沣微微闭上了眼睛。
万瑾澜没再听到那边的琴音,干脆将“寒江月冷”后的两段“万里澄波”和“影含万象”弹完了。
这位优伶倒是挺会随机应变,没再将曲子唱的跟死了夫君一样。
不知不觉,两船越靠越近,那琴音仿佛响在耳边。
萧沣透过窗子看向驶来的船,首先看到的便是代表着广陵王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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