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后边遇上了瑞珠姐姐，正在那叮嘱要多烧水，想来大爷是计算今儿好生洗沐一番。”小丫鬟不知内情，只管如实回了。
秦可卿的双颊终于浮上了一片羞云。
她心底本来倒也没太多羞的，只是临近了夜晚，心底蓦然紧张起来。还有一点点的后悔，那时不该和鲸卿说那样的话，害得这会连推脱的借口都没有。
可卿又问了老爷秦业回来没？
最近秦业亦也繁忙。虽然公务不多，酒席夜宴却不少。最显着的特点就是，秦家这两个月花出去的银子比以往多了许多。
尽管秦可卿也知晓，做官的哪里能断了和同僚的酒宴，可这么下去却也不行。
恐怕到时候，家里还未富贵，底子就先空了。
可卿突然想起之前管家媳妇说过事情，好像镇上是有两个两个商贾之家，想着要挂靠几百亩田地到秦家门下。
民田挂靠官员之家，是这时代极普遍的做法。因为每个官员都有一定数量田亩的免税额度，如今秦钟年纪轻轻被授了官身，秦家已不同以往。
以前都想这秦业年迈，官职也低，因此无多少人有这心思。毕竟神京郊外，寻个比秦业更稳妥的挂靠主，实在容易的很。
这挂靠也是有说法的，田主挂靠以后就不用给朝廷交田赋，只需每年给被挂靠的官员交一份低于田赋的靠银。这样一来，田主和官员都能得利。同时，因为有了这层关系，田主甚至还能从官员那里谋得其他的便宜好处。
秦可卿找来管家媳妇，细细问过之后，倒也沉思起来。她到底不是王熙凤，这种大事也没法一人拿主意，还想着先问过秦钟、秦业二人。
主要是问秦钟意见。
思量过后，天色灰灰的暗起来。其实倒也不算是灰，若在屋子外看天色，看到的是天色有青、蓝、紫、黛几色渐变，但是在屋子内只能感受得愈来愈暗。
宝珠见此吩咐丫头们掌灯。
秦可卿心里却渐渐打起退堂鼓来。“要不，找个借口？”
一念突起，可再想到鲸卿昨晚的样子，又记着一晚上的安分，倒也不忍心了。
她本也不是极呆板的人，也不一定要守着到那个新婚夜，不然早之前就不会默许秦钟那般占便宜了。她瞧得的是情义，情至此，其他倒也没那么在乎了。
再者，因为心里计算往后未必会有新婚大礼，因此更不计较。只是可怜了那亲手绣的大红嫁衣。
如今已过十七生日，琏二奶奶在这年岁都成婚两年了。
幽幽想来，百般滋味。
秦可卿轻叹得一声，唤了丫鬟去后院陈设。她亦幽幽地在后院房里拿一箱翻开，纤纤细手抚在那大红衣裳的金丝彩绣上。这些东西是当年秦家还未没落时备着的，只为将来出嫁体面。
想她从十三岁开始刺绣，足足两年半时间才完成。
可惜啊~
秦可卿再瞧箱内的凤冠霞披，虽算得极其金辉华丽，却也金翠玉缕明媚的很。凤冠霞帔本是命妇太太的礼服，倒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皇帝开恩竟许了百姓女儿成婚时也能着戴凤冠霞帔。
她想着，真若没了大礼。将来怕是真真的无法穿一次霞披，戴一次凤冠了。往后即便鲸卿如何升官，那身着命妇服的也不能是自己。
一时，心中到底还是委屈起来。
又自我安慰着：“只要鲸卿能有个好前程，没了这命妇，穿不了礼服。又算得什么？”
如此说着，一滴清泪却从脸颊上滑落。
“姐姐，外头的丫鬟问热水是送西厢房还是送后院来。”宝珠问着就走了过来。
秦可卿听了声音，偷摸抹去了晶莹痕迹。咬咬下唇，思忖着说道：“前些日子鲸卿不是叫人做了个大澡盆放后院？让她们把水送这里罢。”
宝珠呆了一下，向这后院小正房的各处打量，只瞧得此间竟比往日明亮。
再看得秦可卿身边那箱子，宝珠这时方忍不住打趣，笑道：“姐姐怎么把这东西搬出来了？莫不是要今儿先演一次大礼。”
秦可卿还真有这么一个想法。
只是……
不是演，而是偷行。
可卿幽幽摇头，便回内间卧室看完。这里整理得十分整洁，那衾子褥子全换了新的。只是，她却想着要不要将嫁妆被褥拿出，直接在卧室里摆上？
稍作犹豫，便打消了念头。
“难道还真真偷行大礼不成？”
哪想，她正自嘲着。外边却有一丫鬟急急进来，小声在宝珠耳边说了两句。
宝珠脸色顿时大变，又惊又喜地进了小正房内卧里。
“姐姐，你的身世原籍有了眉目。”
秦可卿心里一紧，这消息来得实在不是时候。但她却也同样好奇着，只管快步出了后院，行到正房外面。就听里面有几人说话的声音。
可卿自然听得出，那是老爷秦业以及鲸卿、廖管家的声音。
她想走得更近，却瞧了管家媳妇领两个大丫头守在外面。管家媳妇偷偷使了眼色，低声献媚道：“晓得姑娘一直上心，奈何没老爷吩咐，且在这里听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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