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摆着占便宜的事情，红柳怎么可能不答应？
毡布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随手便能找到一大堆。
为了让明檀方便带回家，红柳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牛车，帮忙送回去。
明檀又买了一些针线，赶着装满东西的牛车缓缓往家里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前方的街道上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十分热闹。
莫非有人家办喜事？
前方路口被乌央乌央的人群围堵，明檀赶着牛车，一时半会也过不去，若是绕行的话，还得兜一个大圈子，索性她便停在原地等一等。
“小哥，你们这里都是大中午办喜事吗？”
明檀朝着旁边的布庄伙计问道。
伙计笑着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呢，这家是要冲喜。”
“冲喜？”
“您瞧，这家的房檐上挂着一红一白的灯笼，门口还张贴了重金求娶的告示，谁家若是有待嫁的女郎，都可以入内相看。”
伙计说着，又随口补充了句，道：“杜家老爷曾经是咱们县里第一个通过乡试的书生，后来还办起了私塾，十分风光，不过我记得他家少爷半年前才办的婚事，如今怎么又要冲喜？莫非杜家少爷染了疾病，命不久矣？”
常言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所谓冲喜，最后被祸害的都是无辜的女孩子。
明檀顿时没了兴趣，心道：还不如绕道而行呢。
刚想离开，又瞧见旁边的伙计拉了个过路人，随口问道：“杜家少爷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要冲喜？”
“嗐！哪有杜家少爷的事情。”
路人一脸揶揄，道：“听说杜老爷最近重病缠身，昏迷不醒了好几日，杜夫人为求心安，自作主张要为杜老爷纳妾冲喜，若能找到中意之人，即刻奉送三十两银子作为聘礼！这不，大家伙都过来凑热闹了。”
话音落下，伙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震惊道：“杜家老爷如今已经七十多岁高龄，谁家肯舍得把自家闺女嫁给一个老头子？”
“切！你懂什么？”
那个路人满脸艳羡，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这些人都巴不得把自家闺女送过来冲喜呢。”
“……”
他竟无言以对。
伙计回到明檀身旁，稍显落寞。
明檀忍不住询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了我姐姐。”
伙计名叫二柱，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黝黑的面容之上，稚气未脱，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皱着眉头。
二柱道：“我姐姐模样生的俊俏，七八岁的时候，便被我娘亲卖给了牙婆，说是可以送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等到了年纪，还能归家，我姐姐临走的时候哭的伤心，还安慰我，让我等她回来。”
明檀无意的问了句，“你姐姐快回来了吗？”
二柱再次摇了摇头，缓缓道：“她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
“没……没事！”
听见明檀说抱歉，二柱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而后垂眸继续道：“她早就死了，牙婆骗了我们，我姐姐根本没有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而是被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买回家当了小妾，后来我姐姐逃跑了好几次，最后一次逃跑被找回来之后，让人活活打死了。”
“什么？”
明檀义愤填膺道：“这样草菅人命，官府的人不管吗？不论如何，你们也应该去讨回公道。”
“公道？穷人哪有公道可言？”
二柱苦笑着，手握住缰绳，极力忍下心中的悲苦，而后缓缓道：“前面人少些了，咱们过去吧。”
牛车穿过人群，引来许多人瞩目。
明檀心中震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伤心的少年。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人人都专注于自扫门前雪，哪里还管得着别人。
回到家门口，二柱开始卸车。
明檀刚打算帮忙，少年却笑着将她拉到一旁。
“姑娘，你穿着如此干净，哪里适合干这种脏活？你就站在一旁，我会帮你全都搬进去的。”
“多谢。”
“嗐，这有什么？”
二柱开心的笑起来，说道：“红姐好不容易来了一笔大生意，正高兴着呢，方才还吩咐其他人买了羊肉，今晚我们在店里涮锅子吃，也算是托了姑娘的福。”
“那你可要多吃些。”
“一定！”
二柱瞧着身材干瘦，倒是有一股子蛮力，三两下就将成堆的毡布，全都搬进了院子里。
他用自己的衣袖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说：“姑娘，都搬好了，我该回去了。”
明檀站在二柱跟前，摊开白皙柔软的掌心，掌心内静静地躺着几个铜板，“呐，给你的工钱。”
“不用不用！”
二柱忙摆手。
明檀继续道：“你若是不拿，下次我都不好意思再找你帮忙，收下吧，也没多少。”
二柱笑声憨厚，将自己的手在裤子上蹭了好几遍，这才从明檀手中拿起了那几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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