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臣亦是泪眼婆娑,体恤文太傅又一遭“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有言官心中不服,想要上前理论几句,却被一旁的人拦住了。
没见黎老将军那张黑沉的脸吗?谁还敢多废话一句?怕是会被直接拖去军中练上一练了!
众朝臣们天不亮就跑进宫,碰了个软钉子,又蔫蔫儿的出了宫。
当黎明冲破了黑暗,辐照大地,整座金瓦红墙的宫宇披丧挂白,主子奴才都脱掉了彩衣,换上了素服,满眼的白令人心口揪痛又窒息。
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日后,南姬安排了文誉的登基大典。
速度之迅猛,手段之利落,丝毫都不像一个久居深宫,刚失去所有倚靠的悲戚妇人。
太和殿前,满朝文武分跪两侧。
四位辅政大臣站在太和殿前的台阶顶端,恭迎新君继位。
南姬领着文誉的小手,站在宫门处,远远的看向太和殿。
阳光下,金瓦宫宇折射着万丈光芒,气势宏伟,庄严肃穆。
可众朝臣身上的素服却白得刺目,刺得她眼眶酸胀。
文誉仰头看向娘亲,他们已在这儿站很久了,不知娘亲在想什么。
他虽还小,却明白,爹爹没了,和母后一样没有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阖宫上下都在哭,娘亲却没有哭。
这几日,娘亲忙得团团转,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兼顾,却独独没有哭。
文誉捏了捏南姬的手,唤回了她的失神。
南姬垂眸看向文誉,微微一笑,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正式的宫装,板板正正,有模有样。
时间太过仓促,适合他身形的龙袍还没赶制出来,南姬便寻了套正式的宫装打扮好了文誉。
她深吸一口气,含笑道:“文誉,走吧!这条路……娘亲陪你走上去!”
文誉点点头,握紧了南姬的手,跟着娘亲一道,一步步的踏上了通往太和殿,通往至高无上皇权的路!
穿过宫门,当南姬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朝臣们不禁微微一怔,遂窃窃私语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容欢皇妃竟穿着一身正红的嫁衣,带着储君走向太和殿。
简直是大不敬啊!陛下新丧这才几日,娘娘怎能不着素服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娘娘等这一日等许久了?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扶持新君继位了?新君年幼,她得圣令垂帘听政,前朝后宫还不成为她的一言堂?挟天子以令诸侯,简直是将野心都穿在了身上,昭然若揭!
南姬面无表情,领着文誉端然大气的一步步向前走。
旁人如何揣测,如何非议,她皆充耳不闻,她只想做到曾答应过他的,她不哭,不着素服,只穿着他喜欢的、为她做的嫁衣,走好余生的每一步!
黎曼带着桑彩和文轩,同样跪在太和殿前。
后宫嫔妃本不该出席新君的登基大典,奈何桑彩和文轩还小,总要有人带着,黎曼这才破例陪着他们来了前朝。
身为萧云峥留下的皇嗣,理应出席新君的登基大典,方显手足亲厚,一视同仁。
桑彩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红红肿肿的,看着就令人心疼。
她跪在那里,看着娘亲领着弟弟远远的走来,仰头冲黎曼小声道:“曼娘娘,娘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爹爹走了,娘亲为何都没有哭?
连奴才们都在哭,娘亲却如何都不哭,短短三日,她忙了好多事。
每逢改朝换代,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会乱上一乱,尤其是先帝乍然离世的情况下,新君年幼,朝野动荡不安,各方势力总会蠢蠢欲动,寻机作乱。
历史上,这般前例数不胜数。
可娘亲却在爹爹离世的三日内,同辅政大臣们一道,以雷霆手段稳住朝纲,震慑群臣。
利州知府梁峰一家的满门抄斩,东珏王的削位夺权、逐出边境,被羁押禁足的桓王,等等一切皆令众朝臣们心惊。
甭说后宫了,就连前朝都未有一句谏言,真心服不服是一回事,敢不敢再废话是另一回事。
娘亲好似不在意旁人如何说,只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
如今,她以最快的速度扶持文誉登临大宝,镇压住了所有反对的声音,没给旁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娘亲……是当真不伤心吗?
黎曼看着一片惨白的背景中,唯独南姬一身红衣,她却心如刀绞,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揽住身边的桑彩,哑声道:“彩儿,你的娘亲是一个柔软却不柔弱的人!
“她的内心如汪洋大海,浩瀚而磅礴,坚韧且豁达,温柔又强大!”
黎曼看着南姬,红着眼却带着笑,柔声道:“她善良纯真而又暗藏锋芒,知世故、懂世故却又不世故!
“彩儿,你们还小,你的娘亲需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如今她的身上背负的不仅仅只有夏家满门,还有整个王朝、整个天下,她的肩上压着王朝的万里河山、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她……不能哭!”
桑彩又一次红了眼眶,窝进黎曼的怀里,轻声道:“彩儿要快些长大,不要娘亲这般辛苦,待彩儿长大了,娘亲便可以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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