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崩溃的，是那长着大片稻谷的田地，是众人身后的小屋。
张楚岚看着一动不动的爷爷与父亲，看着他们如画幅一般碎裂，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眼前，嘴唇颤抖，便再也不忍心看，而是低下头，大口大口啃着猪蹄子，想要在最后时刻，记住那熟悉的味道。
豆大的眼泪，随之啪嗒啪嗒的，掉进了碗中。
“爷爷，爹，能不能不走啊。”
“能不能让我在这梦中多停留一会儿，只要一会。”
张楚岚啜泣着，手中的碗筷随之消失。
此刻，在一切虚假的崩溃中，独留他真实的孤独。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
他猛的睁开了眼，入目所见，是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的小院。
在小院中央的石桌边，同伴们都在那。
冯宝宝与陆玲珑，还在愣愣的看着他的脸。
张楚岚便抬起手，抿着嘴，将那满脸泪水擦去，展露笑容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可没有哭嗷。”
目睹张楚岚脱身心魔过程的陆玲珑，眼中流露着不忍，觉得同病相怜，轻声道：“张楚岚，对不起，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不好，以后会改正的。”
陆瑾叹出一口气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呀。”
张楚岚一脸尴尬，又扭头看着身边还未苏醒过来的，同伴们头顶上的气泡画面，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现场直播了。
于是他伸手摸着鼻子，扭捏的转过头道：“哎呀，没什么啦，嘶——好痛！”
张楚岚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痛的他，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心想难道在梦里被马蜂扎了，痛觉还能延伸到现实中？
见到这一幕的陆玲珑，也尴尬地转移了目光，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故作镇定。
察觉到不对劲的张楚岚，立即眯着眼，目光不善地伸手指着陆玲珑，嘟囔道：“喂，你是不是趁着小爷我睡着的时候，对着我英俊的脸做了什么呀。”
陆玲珑腾的一下就脸红了，连连摆手道：“啊？没有没有。”
张楚岚更加肯定道：“哦——肯定是你，快说，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存心报复我？”
陆玲珑心虚道：“不是我，我没有。”
张楚岚道：“真的？要是骗人，一辈子飞机场。”
陆玲珑摇了摇头，又赶紧点头，又赶紧摇头，闭着嘴不说话了。
张楚岚跳脚道：“卧擦，果然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那不是要救你吗？”
“还说不是故意的，嘶——这脸都打肿了，赔钱！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就你那张脸，已经是废墟一片，打肿那都是整容了……”
“尼玛，居然还人身攻击！”
两对活宝一见面，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又拌起嘴来。
“、、……”
冯宝宝歪着脑袋，口中依旧在记着数。
时间剩的不多了。
——
“放弃吧张灵玉，我已经修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你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战胜我的可能。”
身穿一身天师道服的张楚岚，站在演武场的一端，那成熟了许多的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容：“你已经接连挑战了我八年，惨败八百次不止，还不肯放弃吗？难道还在质疑着，老天师与太初真人做的决定吗？”
“你就是比不上我，我就是比你更有资格担任天师。”
被阳雷轰倒在地的张灵玉，那带着细纹的眼角皱起，支撑着站了起来，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面无表情道：“我会输给你一时，但绝不输给你一世。”
说着，他脚下踉跄，驱使着滔天的阴雷冲了上去，却再度被那纵横天地的阳五雷撕碎，被一招狠狠轰飞了数十丈，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张楚岚道：“第八百一十二次，张灵玉，你又输了。”
这一回，张灵玉在地上，趴了许久许久，但终究是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不再像此前八百一十二次般，带着凝重，带着恐惧，带着自我怀疑。
他忽然笑了，洒脱的挥了挥破烂的白袖，向着那站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高大的天师张楚岚，开口道：“张楚岚，你赢了，或许你确实比我更值得，让师父把龙虎山托付给你。”
那站在高台上的张楚岚，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
张灵玉又道：“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我已经输给了你八百一十二次，我也可能会继续输下去。”
“但哪怕输到一千八百一十二次，我也还是我，不会改变一分，我承认我的失败，但我绝不会永远败下去……”
他一字一句，话语声平静，没有半点宣誓的意味，只是普通的陈述，说到最后时，又拂袖拍了拍脏兮兮的屁股，转身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打了这么多年，想起来真有些无聊。”
“老婆还在等着我呢。”
张灵玉说着，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演武场的尽头。
下一刻，天师张楚岚消失不见，演武场轰然倒塌，世界开始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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