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曜下了城墙一问才知道，大耀的军事上尚且没有“沙盘”一说，当即手一挥，在城墙下找了片空地，临时画了个简易沙盘。
一个时辰后，北蛮人整顿好了火炮战车，声势震撼地直逼暨阳城门而来。
宇文曜在一众士兵的再三劝阻下无奈退居后方，退而求其次地立于宫墙的防护之后眺望城墙处的情况。
夜色已深，黑暗笼罩在这座皇城脚下沉睡多年的城市之上，两方烽火遥相呼应，成了黑夜里唯一跃动的鲜明。
宇文曜不顾阻拦，双手扶着宫墙墙头的冰冷砖石，上身探出宫墙远眺，越过脚下盘踞蜿蜒的巷陌街道凝神看向尚无动静的城门处。
忽而，城墙之上亮起一排火光，表面裹了一层粗麻绳沾了火油的投石当空飞出，聚点成片地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劈头盖脸地打向北蛮阵营。
宇文曜攥紧捏在宫墙边的手。
如今的大耀想要削减火炮的威力，唯一能勉强抗衡的就只有这种粗陋的投石器，只要准头够，砸毁几辆火炮战车，便能少许多威胁。
但投石器的装配十分费时，一批发射之后北蛮人一旦反应过来，就未必还有发射第二次的机会，所以能打掉多少敌人的火炮，就全靠这一下。
巨石当头砸落，犹如天降的陨石星雨，面上燃烧的巨石胡乱砸在队列当中，恰好有几颗砸在了火炮战车上。
火炮战车轰然倒塌，乌木起瞳孔剧烈一缩，暴吼了一声，战车旁的士兵闻声四散。
火石没有砸毁火炮，但点燃了战车上正准备装填的弹药，裸露的火炮引线被点燃，原地炸成了一团灿烂的烟花，一些反应慢了的士兵当场被炸成了满地不分你我的碎肉。
鲜血喷溅在脸上，乌木起狠狠甩了一下头，伸出舌头舔掉滑落至嘴角的血肉，五官拧成分不清喜怒的癫狂，猛然抽出腰间的弯刀朝着城墙指去，仰起头，发出了一声狼嚎一般的长啸。
宇文曜远远听到这声音眉头一皱。
北蛮人兵分两路，留下小部分士兵负责继续将火炮往前推近，其余的数万士兵领先而出，在乌木起的带领下直奔暨阳城门。
城墙之上早已恭候多时的弓箭手挽弓上弦，弓弦声铿然破空，箭羽毫不吝啬地一波紧接着一波而出，银白的箭头映着漫天火光，披成一条夺命索魂的锁链，缠上妄图兵临城下的北蛮军。
箭羽横扫而过，血雾弥天。
北蛮人披了满身的血腥寸步未滞，毫不犹豫地踩过倒下的同伴尸体，把手里的刀挥成了一道挡住要害的铁盾，挡开箭羽连发，一往无前地继续拉近距离。
早已排布好的弓箭手交替上阵，箭如雨下，密集成铺天盖地细网。
第二波投石装配完成，浇上火油的滚石直奔后方匍匐兽行的火炮战车，只是蛮人不知道这回用了什么方式，竟然几次硬是在火石即将打中战车的时候生生避开。
火石的火光迅速消散，指挥的将领愕然定睛，发现那些火石的落点竟有数不清的黑色人形物体。
他过于震惊，反应都有些钝了，看起来倒像是毫无波澜，心下悠悠浮出几个字：蛮人这回真是......
“蛮人这番看来当真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那将领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声，转头一看，下巴差点砸地上：“陛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反应，比方才看到蛮人以身挡火石还大。
正当此时，数台攻城梯决然搭上城墙，一声长哨响起，侯在一旁的滚石交织着箭羽齐发，将爬上攻城梯的蛮人有一个算一个地当腰砸下。
哀声遍地。
兵戎终究相见。
电光火石之下，宇文曜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心思担心朕，看到爱卿十分游刃有余啊？”
那将领闻言语塞，当下实在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天生稳妥，还是压根就没长“心肺”。
还没等他再想第二句，宇文曜已经从一旁捡起一只长弓，转身面朝着他，面色冷峻的弯弓拉弦，箭头闪过一道寒芒，贴着他的耳边过去，正中一个刚攀上城墙的蛮人。
而后他回身立成一个翩然临风的儒雅贵公子，语气淡淡地：“爱卿与其有这闲心劝朕回去，不如先压住蛮人这一场如何？”
那将领一愣，忆起皇帝陛下方才同他们推演战术的场面，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连同那几个苍白无力的规劝之语一起重重压回肚子里，露出了一个堪称憨厚的笑，而后听到身后风声异动，脸色突变，骤然转身，重剑一扫，扫下一片蛮族士兵。
宇文曜见状一愣，笑了笑：看来人以群分是半点不错，这些禁军出来的大小将领某些方面都和彭少阳一个德行。
车轮的隆隆声在不绝于耳的人声、刀剑声中显得沉闷而不起眼，宇文曜再一抬头，就见那一路开山辟路的火炮战车马上就到眼前了。
他眉宇间凝出一股戾气，横眉自那些依然在不屈不挠地试图攀上城墙的北蛮兵身上一一扫过，矮身拎过一旁放的火油罐子，一手提剑挑下一个敌军，将火油顺着攻城梯一股脑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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